郡侯也算十分清正贤良,爱民心重,一番苦求,允名允利下来,孙猴子就要找龙王谈一谈理想,道一道人生。东海老龙王敖广倒是很给面子,来得也快。
可敖广到此,却百般无奈,在孙猴子动辄威胁下道:“岂敢推托?但大圣念真言呼唤,不敢不来。一则未奉上天御旨,二则未曾带得行雨神将,怎么动得雨部?大圣既有拔济之心,容小龙回海点兵,烦大圣到天宫奏准,请一道降雨的圣旨,请水官放出龙来,我却好照旨意数目下雨。”
孙行者强要不成,只得放回,却对唐僧备言龙王之事。唐僧本就不大信任孙猴子,好歹隐雾山缓和了一些关系,可此番那猴头大话早说在前,老和尚也不得不提醒他道:“既然如此,你去为之,切莫打诳语。”
孙行者从西天门而入,却见护国天王看守,言语之下,护国天王道:“那壁厢敢是不该下雨哩。我向时闻得说:那郡侯撒泼,冒犯天地,上帝见罪,立有米山、面山、黄金大锁,直等此三事倒断,才该下雨。”
孙行者不知此意是何,进门就见四大天师问询,却又一次得知凤仙郡不该下雨。那猴子闻言,并没理会四人的话外音,却笑道:“该与不该,烦为引奏引奏,看老孙的人情何如。”老和尚的一激,也倒让这家伙起了争胜之心。
可葛仙翁毫不给面子,直接扯破脸道:“俗语云:苍蝇包网儿,好大面皮!”
这一句,不要太过于明显,孙猴子一发无言起来。
幸有许旌阳解围:“不要乱谈,且只带他进去。”
如此,才见了玉帝,了解道:“那厮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日,朕出行监观万天,浮游三界,驾至他方,见那上官正不仁,将斋天素供,推倒喂狗,口出秽言,造有冒犯之罪,朕即立以三事,在于披香殿内。汝等引孙悟空去看。若三事倒断,即降旨与他;如不倒断,且休管闲事。”
孙猴子并不知道立此三事,和冒犯之事到底有何联系,更是一发无言。
等四位天师引他至披香殿里看时,果见十丈高下米山,二十丈高下面山。米山旁有一只拳大之鸡啄米,面山边有一只哈巴狗舔面。左边铁架上挂一金锁,一尺三四寸,却只一盏明灯,细细灯焰燎着那锁梃。
那猴头哪里知其真意,回头问天师,人家才答道:“那厮触犯了上天,玉帝立此三事,直等鸡嗛了米尽,狗舔得面尽,灯焰燎断锁梃,那方才该下雨哩。”
孙猴子一边听他言语,却一面暗中使用手段,就要搬动他米山面山,吹动他火焰燎断。可惜一番白费功夫,火焰也没动荡一丁点儿,米面也未动得分毫。那猴头不由得大惊失色,也再不敢想玉帝启奏,反而走出殿,满面含羞。
四大天师眼看他脸色异常,笑道:“大圣不必烦恼,这事只宜作善可解。若有一念善慈,惊动上天,那米、面山即时就倒,锁梃即时就断。你去劝他归善,福自来矣。”
天师们哪里知道那猴头死性不改啊,那一番不好意思,其实是想到自己齐天大圣之名号,根本名不符实。是了,大闹天宫之时,孙猴子是一殿未闯,只在门前就被拦住了,却自以为是,刚愎自负,还以为自己是个强者,却不知自己一味和低层次比较,能得出什么结果。
孙猴子闻言,也不上灵霄辞玉帝,径往下界复凡夫。果然因他郡侯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日,献供斋天时,因妻不贤恶言斗,一怒无知推供桌。夫天下大事,唯祀与戎,那贡品喂了狗,能得什么好结果。
孙行者再把天上立以三事一说,猪八戒竟先取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哥肯带我去,变出法身来,一顿把他的米面都吃了,锁梃弄断了,管取下雨。”看来,那呆子深知孙猴子的德行,估摸着这一招定然是下手了的。
孙行者哪里知道天蓬元帅乃是门儿清,自己懂得天上的水有多深,那猴子铁定要亲自试探。孙悟空也是大红脸还没消下呢,只道:“呆子莫胡说!此乃上天所设之计,你怎么得见?”却不知人家早已猜了个十之八九了。
唐三藏无以为计,却又被那猴子把四天师之言语说出,那郡侯这才磕头礼拜,誓愿皈依。当时召请本处僧道,启建道场,各各写发文书,申奏三天。郡侯领众拈香瞻拜,答天谢地,引罪自责。
这一发,一郡之地,烧香念佛,可谓势大。那猴头大话已出,赶忙再上天庭打探,这才正见执符使者,捧定了道家文书,僧家关牒,到天门外传递。
如此米面山俱倒,霎时米面皆无,锁梃自断,才得风、云。雨部,各遵号令,凤仙郡界内,声雷布云,降雨三尺零四十二点。
一日雨下足,神祗渐收回。孙猴子坐井观天许久,今日才出井口,哪里还敢自夸。且做人情,高叫一番:“那四部众神,且暂停云从,待老孙去叫郡侯拜谢列位。列位可拨开云雾,各现真身,与这凡夫亲眼看看,他才信心供奉也。”
这事儿是顺水推舟,此番惩戒后,凤仙郡隶属天竺国,信仰却走了天庭处。于是众神停空,郡侯随传飞报,人民拜之不已,一番云雨收。
神仙倒是走了,取经团却足足被留了半月,直到寺院生祠完备。唐僧很是惊讶:“功程浩大,何成之如此速耶?”
却不知那郡侯本是有能力的人,旱灾下来,也少了许多吃白食的,信仰催动之下,自然进展神速。既然是为取经团建的,当下就由三藏法师取名“甘霖普济寺’”。那郡侯这才广招僧众,侍奉香火,让四众生祠与雷神、龙神等庙,有了拜求。
说实话,寺里烧香拜佛,取经团四人的生祠也都不算过,可寺院里何曾见过雷神、龙神的。神乃是神仙,是有公职的仙人,一般单独祭祀,放与庙中。寺中坐佛,道观住仙,哪儿有把神庙放在人家院子里的事情。
老和尚久留心急,早就想走,自然就没注意这些细节。可惜那一郡人民,久留不住,只得盛张鼓乐,大展旌幢,远送有三十里。
天竺国乃是西方大国,眼看众人十停已过八九,又立功德,尽皆喜喜欢欢。老和尚终于了了一次自己的心愿,喜不自胜道:“贤徒,这一场善果,真胜似比丘国搭救儿童,皆尔之功也。”
这就是唐三藏的善恶观了,救人才是功德,逞凶斗恶算什么本事。个人走路,那孙猴子并没太多兴奋之处,毕竟早开了大话,是以这话外音其实听懂了。以孙猴子的性子,这要不顶上几句,都自觉气概不足……
眼看言语上怕是又要冲突,沙僧刚忙抢道:“比丘国只救得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怎似这场大雨,滂沱浸润,活够者万万千千性命!弟子也暗自称赞大师兄的法力通天,慈恩盖地也。”
一件导火索般的小事儿被沙僧摁灭在半途,猪八戒也不好再明着火上浇油,反使超级无敌话题转移大法道:“哥的恩也有,善也有,却只是外施仁义,内包祸心。但与老猪走,就要作践人。”
果然那孙行者不再以对错论反驳唐僧,立马集火猪八戒道:“我在那里作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