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在这个雨夜中淡忘出一丝永恒。
高举的手臂一阵酸软,少女放下双手,沉默地跟在少年的身后。
她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少女只知道,前面的那个少年一直走得很慢。
而头顶的那块木板,哪怕在她放下双手的时候,也依然被前面的那个少年举得很稳,没有一丝抖动的痕迹。
雨水沿着木板四周哗哗而下,已经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在行走的大人高水盒子,但却一点都不会泼洒到自己的身上。
少女也由此知道,前方的少年之所以走得那么慢,其实是为了迁就她的步伐。
恍然理解的同时,少女的心里又在暗暗好奇。
前面的那个少年,是如何在这么大的暴雨中,清晰找到方向的。
目视着光线迷离的暴雨黑夜,目视着前方少年的稳当背影,少女忽然觉得,眼前的家伙似乎不是那么的可恶了。
悄然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她都决定不理,只要那少年也一样的肯定。
也不知是谁给少女的勇气。
她突然就用手轻捏住前方少年的后背衣物一角,感受着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传来的潮湿暖和触感,沉默不语。
却又在前方少年侧过头余光一撇的时候,那少女又飞快地低下她的头,心里头泛起一丝青涩的忸怩。
小心地用眼角的目光观察着少年模糊的动作,前方皱着眉头的少年似乎有些疑惑,在他回过头的时候晃了下脑袋,然后就任由他的后背一角被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给轻捏着。
紧张而不安的一颗心顿时得到安置之地,少女精神恍惚地抬起头,牵动着嘴角,带着一丝哑然的爽快。
........
和后面的少女又走了一大段路。
白子墨感觉举着知味园菜单招牌的手,也已经有些麻痹了。
目光所到之处,更是雨幕模糊。
淅淅沥沥的大雨下,已经完全听不见大口喘气的声音。
白子墨用冰凉的双脚,一步一步地丈量计算着自己与知味园之间的距离,轻抬着双脚又在大街上走了一小段距离。
转角,然后继续前行。
用双脚丈量距离的方法,还得益于自己小时候在木叶孤儿院时,和漩涡鸣人一起玩过的猜拳蒙眼捉人游戏。
那时候,被蒙住眼睛的就经常是他,而漩涡鸣人又经常不按游戏套路出牌,用开心爽朗的笑声诱导着自己前行,一来二去,白子墨就几乎蒙着眼睛把木叶村街道给走熟了。
所以哪怕现在是暴雨漫天,又哪怕现在是迷糊的黑夜,他也依然可以用自己的双脚清晰地探寻到自己的店铺位置。
整个木叶村的街道就像是一幅地图一样,在白子墨的脑海中清晰地呈现。
当一脚跨上知味园门前三道门槛的其中一道门槛时,白子墨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对后面的少女提醒道:
“我们到了,小心,这里有三道台阶。”
......
听到前方少年的大声提醒,少女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这个粗鲁的少年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从雨夜中的慢行迁就,再到门槛前的细心提醒,少女忽然感觉心中有一道暖流淌过,同时面上又有些发烫。
少女曾听在木叶开花店的母亲说起过。
三道门槛是一种十分古老的婚礼习俗之一。
新娘在进入男方家庭之前,是需要先被喜娘搀扶着经过门前的三道门槛的。
三道门槛,依次往上,分别象征着公公、婆婆和丈夫,每一道门槛又分别代表着各自的尊严。
回过味来,少女突然把头低得更低了。
只差一块红布,她就和刚入门的新娘没什么两样了啊。
从房檐排水沟处流落而下的积水,就像一条条震动棒,嘟嘟嘟地敲击着头顶的木板招牌,骚气得就像湍急的马蹄声。
借着屋里散出的灯光,少女目视到,今夜的大雨已经淹没了屋门前的第一道门槛。
浑浊的黄泥色水面撞击着门槛,泛起一道道轻微的浪卷。
相比之前的****,现在的暴雨已经小多了。
小心地跟在前面少年的身后,少女进入到知味园店中,侧面目视着那少年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破烂木板横放到屋内一旁的角落立好。
尽管是从侧面看去,少女依然从那少年低头看着破烂木板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遗憾可惜的神色。
少女有些惊讶。
顺着那少年的目光,侧面向破烂木板看去,为两人遮风挡雨过的这块木板,长方形,木板背面靠近墙面处,有一条木板已经明显断裂,无论怎么看,看起来都像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木板。
也不知那少年为何如此的遗憾。
过了一会儿,那少年转过身,指着一旁的椅子对她说了声“你先在这里坐着等一下”,然后他就飞快地跑上了二楼,一会儿就看不到人影了。
身上传来一丝凉意,少女打了一个阿秋,目视着屋内的六张桌椅和摆设,她忽然意识到,这里似乎是一家饭店。
少年离开后,屋内很空荡。
屋内的六张桌椅,被擦拭得十分干净。
唯一让少女感觉有些不和谐的,或许是掉在地上的那块浅棕色抹卓布,带着一些细微的褶皱,在它的四周,还有一些未干的水边。
到底是什么情况下,这家店的主人连抹卓布都来不及捡呢?
当少女的目光重新目视到墙角处那块破烂木板时,回想起少年看着这块木板时有些遗憾的表情,她突然就懂得了。
那个跑开的少年,是一个连木板都十分爱惜的人。
当少女听到那少年从楼上嘟嘟嘟跑下来的时候,当少女看到湿漉漉少年手中握着几套干净衣服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湿热。
目视着少年有些犹豫的神采开始变得不知所措,片刻后,少女又开心的笑出了声,也笑出了眼泪。
少女抓过了少年手中的其中一套衣服。
看也不看拿到她手里的到底是哪一套,当少女正要去卫生间换衣服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
紧接着咔擦一声,灯光熄灭。
屋里黑乎乎一片。
停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