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著名的以服务闻名的火锅店里,三个衣冠不整的人在里面狼吞虎咽,如果不是勤快的服务员及时撤走了刚端上来就被席卷一空的盘子,恐怕桌子上的空盘子早已经堆成山了。
好在,这个异常炎热的夏天的晚上,这个时间出来吃饭的基本上都不会太在意穿着,而那些训练有素的服务员,更不会对这几个奇怪的客人有过多的关注,忙碌的服务员轮流上菜又毫无规律地撤走空盘子,他们也许并不知道这三个人的消费,肯定超过了1千块。
除了狼吞虎咽,三个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风卷残云一般的忙碌之后,一个个腆着肚子擦着汗打着饱嗝。
“哥,你俩先走,我一会见机行事。”跟高达认识了这么多年,所有的脏事烂事都是他冲在前面,这次依然没有例外。
“切,你是想留下来洗盘子,还是跟人冒充黑社会啊?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马雷不屑一顾,这次,也真不能再祸害自己兄弟了。
“哎,大叔,你那腿脚,一会跑的时候,注意点脚下啊,别摔倒了再让人给抓住了,多难为情啊?”可心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中,夹杂着兴奋。
“你俩搁这坐着,等我一会。”马雷起身装作要去厕所。
进来的时候,马雷就一直在留意餐厅的环境,除了制定逃跑的路线,他还努力的观察着餐厅里的一些“潜规则”。
常理来说,这种高档的餐厅里,那些训练有素的服务员,绝对不会贸然的拦住某位客人,询问Ta是否买完单的,那样只会显得餐厅很Low,与那高昂的菜价不成正比。
所以,每间这样的餐厅里,都会有各种各样买完单的“暗号”,大多数是并不起眼的小动作,比如摆放一只玫瑰、几支口香糖、送上一份果盘、冰淇淋,更隐蔽的,是把悬挂在桌角的“小票”拿走。
果然,马雷很快就发现,这里的“潜规则”是一个并不大但装饰得特别精致的果盘!
通常,在客人酒足饭饱的时候,这种果盘并不会有太多的人去食用,而餐厅服务员为了更快、更便捷的服务客人,总会在不太大的区域内有一个存放这种果盘的地方,得到客人买完单的信息后,悄无声息地端到客人的桌子上。
但这次,马雷有点失算了。
虽然他已经发现了“果盘”的秘密,但在距离最远的区域内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服务员存放果盘的地方,但这也难不住他,眼见着一桌客人买完单离去,便大摇大摆地踱着方步走了过去,趁服务员不注意,快速的抓起那个果盘塞进了衣服里,用胳膊夹住,然后,继续踱着方步奔向下一桌买完单离去的客人…
搜罗了两个桌子上的果盘后,马雷夹着胳膊回到了座位上,借着桌布的掩护,按照不远处一张桌子上刚送来的果盘的摆放方式,在桌子底下,重新摆放果盘。
马雷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可心的眼睛,看着她的表情,从诧异慢慢地转变成了崇拜,他自然知道,这次基本逃单成功了。
“你俩先走吧,我们车上集合。”眼见着邻桌又进来一桌客人,几个服务员正在忙碌着收拾桌子、摆放餐具并点菜,马雷低声地吩咐他俩。
“胖哥哥,你先走吧,我一会跟他一起走。”
虽然不放心,但高达看到马雷那胸有成竹的表情,也大概猜出了他的“战术”,快速地起身离开,甚至妆模作样的到忙碌的吧台索要了结帐单,慢条斯理的查看了一会,然后,溜之大吉。
一直等到邻桌开始上菜,又呼啦啦地涌进了4位客人的时候,马雷便把隐藏在桌布底下的那个果盘摆到了桌子上,对可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走,然后镇定自若的起身,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刚起身,马雷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邻桌正在忙碌的服务员,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马雷那张桌子,看到了那个果盘,便接着低头忙碌着。
“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绅士呢?”可心忽然站住了,主动挽着马雷的胳膊、脑袋搭在了马雷肩膀上,像一对情侣那样依偎着,缓缓地离开了餐厅。
这个女人,真的很聪明,又有谁会相信一对正处于热恋期、刚刚吃完饭就迫不及待的情侣,居然能合伙吃霸王餐呢?
出了餐厅的大门,马雷就拉着已经笑得近乎抽搐的可心,夺路而逃。
“你这人,真是个流氓,连干这么龌龊的事,居然都文质彬彬,哈哈哈!”可心终于坚持不住了,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马雷没有搭理可心,继续往前走,留下她自己在那抹着眼泪回味着刚才的刺激,反正皮卡停在哪里,她自然知道。
路边有个地摊在售卖女人的衣服,马雷摸了摸兜,还剩下68块,跟老板一阵讨价还价,按照目测中可心的尺码,用60块买了件白色的T恤和短裤。
“哎,你还真是流氓哈,你怎么知道我穿什么尺码的衣服?连腰围你都知道?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偷看我换衣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心居然跟了上来,打招呼的方式,却是揪住了马雷的耳朵。
“怎么的?想让我报出你的三围尺码来?腰和屁股很标准,但胸部好像差了点营养。”对付这种女孩,马雷嘴上肯定不吃亏,虽然短袖尺寸确实是目测出来的,但短裤的尺码,却是下午冲洗那条短裤时亲眼看到的。
“你身上真的就这点钱了?”可心并没有理会马雷的挑衅,反而把手伸进了他的短裤兜,翻出了里面仅存的8块钱,一张5块纸币,3枚一元硬币。
“我再给你看看微信和支付宝?”马雷解开了手机的屏幕锁,“哎,大姐,你要掏兜,去掏个有钱的主呗?这么摸摸索索的,我可受不了啊!”
“你这人真是个疯子,全身上下就剩68块,你就敢花60给我买衣服?”可心又没有理会马雷的挑衅,但眼睛却已经湿润了。
“你别自做多情哈,不是给你买,是给我自己买,你穿我的那身衣服都挺贵的呢,花60块给它们赎身,也算值了。”
“切,你就嘴硬吧。”可心转过身,偷偷地抹了抹眼泪,随后又恢复了她那玩世不恭,又挽起了马雷的胳膊,“走,姐姐今晚很高兴,带你们去个好地方,你肯定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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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心没有食言,带他们去的地方,马雷确实非常喜欢,因为那里不仅完全免费,而且还有个巨大的天台,站在上面,半座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电梯里的楼层显示,这座楼足足有28层,而他们落脚的地方,就是电梯机房旁边一个私自搭建的简易棚,虽然简陋到四面漏风,但却有两张床也足够容纳三人,中间居然还有道门分成了两个房间。
马雷是个有点小情怀的人,也可能,如果不是在国内大学被勒令退学后走上了这段一切只为了生存的道路,他在大学里搞的那支乐队,凭那时候马雷们的激情和才气,现在的人生可能就是另外一种风景了。
站在天台的边缘,灿烂的星空在头上,热闹的城市在脚下,温和的微风轻抚到了脸上,连电梯井旁边那个破旧的房子都是那么的应景,那一刻,马雷已经陶醉了,这样的场景,只有在梦里出现过,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莫名的,这首诗脱口而出,马雷想家了,更想念那个天天在上学的路上跟马雷一起背诵古诗的小丫头了。
“装什么文人骚客,我看你真是资本家当惯了,瞎放什么骚,赶紧的,下楼帮胖哥哥收拾行李去,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一声恶狠狠地咒骂,把马雷从陶醉中拉回到了现实,该面对的,一样少不了。
寸土寸金的地方,想找个免费的车位,基本上没什么可能,但那天价的停车费,却已经远远超过了只有面包和矿泉水的生活成本。
三个人卸下了大件行李,然后开车在马路上晃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一个老旧小区,里面刚好有个免费的车位,只是,足足有一公里远,但这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既然兜里没钱了,腿自然就得遭点罪了。
高达在蚂蚁搬家似的卸着车上的行李,马雷想帮忙却被他拒绝了,“你去跟小丫头聊聊吧,咱都穷成这样了,她还能跟咱一起疯?”
“靠,俩大老爷们还能让个黄毛丫头给卖了?”马雷不屑一顾,抱着几床被褥,追上了背着马雷的电脑包、手里还端着个脸盆和洗漱用品的可心。
“这么棒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前男友是个贝斯手,他有个乐队,总在这里排练,这地方是他交了一年的租金从物业手里租来的,还有差不多4个月租期,我们分手了,他也去当北漂了,所以你们可以免费住4个月。”
“文艺青年啊?那你应该也是乐队里的一员了?你是干嘛的?主唱?”马雷不由得想像了一下,即使乐队再烂,要是有位这样清新脱俗、身材火辣的主唱,想不火都难。
“小样的,想套我话?门都没有!”可心笑嘻嘻的把脸盆放到了马雷怀里的被褥上,紧接着就变了脸,“挺大个老爷们就拿那么点东西,你真好意思!”
“哎,丫头,你拿那么多没用的干嘛?”女人,就是麻烦,那么多东西里,偏偏就盯上了那些洗发水、洗面奶之类的洗漱用品。
“大叔,你这身衣服,从买回来就没洗过吧?熏得我鼻子都快失灵了!”
“嫌脏你倒是脱下来啊,没人拦着你。”
“滚,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