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路虎揽胜离开了公路驶入了通往渔港的小路,坐在副驾驶的李想正通着电话,眼睛却忽然看到了码头上那台黑色的本田商务,在一排破旧而泥泞的微型面包车中分外显眼,随即挂掉了电话对开车的唐文军说道,“你看下面那台车,是不是昨天跟咱的那台?”
“卧槽,就是那台,你看那滨海的牌照。”唐文军赶紧原路倒回马路上,把车隐藏到了路边停放着的一台箱式货车旁的阴影里。
俩人下车躲在箱式货车后观察了一下,李想很快就发现了正在跟另外一个渔民比比划划地聊着天的马雷,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次来的怎么是他?这小子可比昨天那个胖子要难缠的多。”
“他妈的还有完没完了?”气急败坏的唐文军用拳头砸了一下货车的车厢。
“甩台车你都甩不掉,你特么还能干点什么?这要是让三哥知道了,咱俩死定了!”
“要不你给大成打个电话让他把那台车给推海里去,给那小子个警告?”唐文军看到了码头上正在忙碌着卸货的那台叉车。
“大哥,咱哥俩只图钱不害命的,真出事了,那可就不是钱的事儿了。”
“这小子要是摸到咱老窝去,三哥更饶不了咱俩,你就打电话吧,这码头上这种意外不多了去了,说不定能给那小子吓跑了呢,赶紧打吧,还有20分钟船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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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就别打听了,这地方谁也不会告诉你的,我们都是在这混饭吃的,别再难为我们了行不?”这位皮肤被晒得黑里透红的大叔,已经是马雷打听的第5个人了。
“行,谢了大哥。”马雷明白了,明显的那伙人是惹不起的,这些渔民更是不愿意惹事,他摸了摸那比脸还干净的兜,别说没有现金,连给人递根烟都做不到了,索性回到了车里打着了火又系上了安全带准备开车离开。
这时,一辆叉着十几个装海鲜的白色塑料箱子的叉车横到了本田车的前面,叼着个烟卷的司机甚至扭头看了一眼马雷,然后快速的调了个头就开始倒车。
“你特么瞎啊,没看到后面有车吗?”马雷一阵狂按喇叭,降下了玻璃探出个脑袋就开始骂街,可是,当他发现叉车倒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而自己已经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时,大惊失色的他推开车门就准备跳车,却被安全带死死地固定在座位上。
幸运的是,马雷曾经是个职业拳手,长期的专业训练让他的反应很快、更具备了处乱不惊的稳健,毕竟,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对手那随时可能击倒自己的拳头,如果不具备这种能力,他根本就没有资格站上职业拳台。
饶是如此,当他的手解开了安全带的时候,车子的后轮已经被挤出了码头,恰逢涨潮,码头和海面的落差并不高,也就是5米左右,但他除了踹开了车门,也只能跟车子一起做自由落体运动,毕竟,他不想挑战跳出去再被车子砸到自己身上的滋味。
马雷最讨厌的就是坐过山车,那种失重的感觉实在不太美妙,好在,落差并不是很大,当商务车后屁股朝下落入水中的时候,除了失重后又承载了几倍重力的刺激之外,那舒适的座椅倒真让他重温了一下陪女儿玩过山车的感觉。
商务车内部那巨大的空间,让车子在落水后并没有直接下沉,在海面上倒扣过来之后,才从前部的发动机的位置开始下沉,这个难得的机会,让马雷从那已经打开的车门里脱身而出。
会走路时就跟着哥哥屁股后面玩水的马雷水性自然很好,也顺利地在车子全部沉没后那个巨大的旋涡形成前逃离,夏季的海水也并不刺骨甚至有些舒适,惊魂未定的他,索性躺在海面上平复着自己心中的慌乱。
噗通、噗通、噗通…海边的渔民是淳朴的,靠天吃饭的他们更懂得人与人之间互帮互助的生存法则,眼见有人落水,码头上、渔船上接二连三的跳下来5、6个渔民游向了那具漂浮在海面上一动不动的“浮尸”。
一条带马达的小船开了过来,逐个拉起了海里的人。
“哥几个,太感谢了。”上了小船的马雷,被这些热心的渔民感动得要哭。
“兄弟,我们直你到岸边,你从岸边直接走吧,别回码头了,等捞车的时候让警察跟你们来吧。”说话的是马雷上车前找他聊天的那位60多岁的汉子,“这伙人你惹不起的。”
“刚才开车撞我的那人也是他们一伙的是不?”马雷似乎听明白了什么。
没有人说话,只有小船那“突突突”的发动机在轰鸣着,马雷明白了,自己这是惹上渔霸了,这样的群体在每个码头里都有,也在执行着他们那不为外人所知的地下秩序。
身无分文的好处,就是在落水之后也并不用担心个人财产受损,而身上那有数的几件衣服脱下来拧干了水再穿回去,在炎热的夏季里起到了自然降温的作用,唯一的损失,就是脚上的鞋丢了一只。
被从小船放下,马雷谢过了那些淳朴的渔民们,头也不回走上了马路,两条腿长度的不一致,又让他脱下另外一只鞋扔在了路旁,光着脚在马路上往回走。
莫名的,他居然有了种解脱的感觉,自从来到这座城市,身边的一切都在减少,直到现在,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般的皮囊了,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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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刚刚愈合的伤口被海水杀地隐隐作痛倒可以忍受,关键来自脚下的疼痛,让走得兴起的马雷不得不停住了脚步,抬起脚来看看,脚底已经被柏油马路磨破了层皮,坐在路边休息了一会,阳光的暴晒更让他心烦意乱,索性又穿着衣服冲到海里泡了一会,让海水给磨破的双脚消毒的同时,也给那颗烦躁的心降降温。
直到身上出现了凉意,从海里出来的马雷,在沙滩上找到了块破布和几张废纸壳,用手撕开缠到了脚上接着往前走,为了防止破布带给伤口的感染,他又脱下了身上的短袖撕碎了一股脑地垫在了脚底。至于走到哪里、什么时候能走到,他已经根本就不关心了。
马雷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台天蓝色的宝马,在缓缓地跟着他,直到他再一次坚持不了脚底的疼痛坐在路边休息时,才追了上来降下了车玻璃,露出了苏欣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这位帅哥,需要搭个顺风车不?”
“你怎么在这?”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马雷内心的欣喜,自然没必要掩饰。
“上车吧,外面太热了,你该不是想拉着我一起再下海泡个澡吧?”苏欣俯身打开了车门。
“你一直跟踪我?”心中的警惕,让马雷停住了上车的动作。
“我他妈的倒是想跟踪你了,谁知道你个王八蛋死哪去了?不说给我打电话吗?”气急败坏的苏欣开门下车,连踢带踹地把马雷塞进了副驾驶,顺手扯掉了他两只脚上那血迹斑斑的“破鞋”。
“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你可别告诉我是跟着感觉来的哈!”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王八蛋!”苏欣骂着启动了车,边开车边说:“李想早上来找我了,我一合计你不正满世界的找他吗?就偷偷地开车跟在后面,才看到刚刚有人想不开跳海啊!”说得兴起的苏欣,忍不住伸手狠狠地拧了一下马雷的胳膊,“我发现了,老娘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啊?连特么给学生上课我都没上。”
“李想呢?你跟哪去了?”马雷顾不得跟苏欣客气了。
“上船走了呗,撞你的人应该就是他指使的,我看到他们躲在公路上打电话了,我说你也可以啊,居然能摸到这里来等着他们?”
“这是什么地方?那船到底去哪的?”
“具体的我不知道,但可以帮你打听打听,我只知道从这里坐船没多长时间就能到公海,所以我猜李想他们应该是出国了。”
“妈的,怪不得我总堵不着这小子,我只是没想到,这小子的实力这么大,居然跟渔霸都能勾结上。”马雷在副驾驶的车门上居然看到了包软中华,摸出来开始四处找打火机。
“你下一步想怎么办?不回去把车先捞出来啊?”苏欣打开了扶手下的储物箱,从里面摸出个打火机扔给马雷。
“不捞了,本来就是台5年的车,再让海水这么一泡,就算捞上来卖了可能都不够打捞费的呢,再说了,搁那地方打捞还不一定得花多少冤枉钱呢,我也他妈的一分钱都没有了,回头我晚上过来,把车里的东西捞出来得了。”马雷点上了烟,猛地吸了一口,却呛得自己直咳嗽,“这是假烟就那么的了,还特么过期多长时间了?怎么一股脚臭味呢?”
“小样的,行啊,嘴挺刁啊?我都忘了谁扔我车上的了。”赶上了个红灯,苏欣侧过脑袋努力地观察着马雷的眼神,“呀,你还知道认怂啊?我还真小看你了呢。”
“找点营生干,先活下去再说吧,知道他们在这有据点了,我还差那几天?再说了,我还真就不信开车撞我那孙子能不回这里来。”马雷说着,心里却有些不太舒服,即使身边这个女人不算自己的女朋友,但搁她车上找到其他男人的东西,心里还是堵得慌。
苏欣显然看出了马雷脸上的变化,笑嘻嘻的用两只手撕扯着马雷的双颊,“我怎么觉着你好像吃醋了呢?是不?”眼见着马雷在躲避自己的眼神,便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追着他的眼神看,“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吃醋了?”
“变灯了,好好开车,别闹。”马雷把脑袋转向了车外。
“切,我都闻到一股醋坛子味了。”苏欣嬉皮笑脸地继续开车,却忽然把车停到了路边,抱着马雷正色道,“如果以后我只有你一个男人,你敢跟我保证你只有我一个女人吗?”眼见着马雷不搭理自己,便乘胜追击,“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嘿嘿,我可警告你,你要敢再跟别的女人有染,你找一个我就找十个,老娘说到做到,我就让你这个大醋坛子气得冒烟爆炸!”
“大姐,我活都活不下去了,你现在跟我唠这事,这不扯淡吗?”马雷都愁死了,这女人的思维方式果然很特别。
“切,男人啊,都一个熊样,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苏欣说着,又似乎感觉到自己说的有点过了,伸手拉着马累的手话锋一转,“你别多想哈,那盒烟是我爸的,抽了一根觉着是假的就不抽了,一直在那放着,都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了。”
“你跟可心到底什么关系啊?”马雷并不相信苏欣的话,眼前这女人也明显不是个贞洁烈女,他反而想起了件更重要的事。
“我叫苏欣,她叫苏可心,你说呢?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哦,没事,随口问问,这不合计怎么再找到李想那个王八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