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我与胤禛一同坐了马车回去。
胤禛一路上握着我的手没有送开过,在车内听那车轱辘发出的声响,我只觉得岁月静好。
回到王府,剪秋帮我打了盆热水,让我净面。
我刚将棉布浸入水中,外头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呼声,我叫剪秋出去看看,自个儿又卸了珠钗,将发髻放下。
不一会儿,剪秋急急跑来,到我耳边轻声说道,“大夫人,毙了。”
我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毙了?倒是个可怜人呢。”
是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最不该做的就是算计了我,然后毁去我的一生。
剪秋将梳子拿来,替我梳顺了乌发。
此间,缄默无言。
我忽然抬手止住了剪秋,“将我梳起来吧,换个素点的。”
剪秋应了声是,又轻轻柔柔将我的发梳了个剂子。
“你怕了吗?剪秋。”寂静之中我出了声。
剪秋沉默了一下,毕竟这是我这一世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杀人,她并不知道那日我递给了她是什么药。
半晌以后,我的发已经梳好了,剪秋放下梳子,发出声响。
又跪在了我面前,“奴婢不怕,既然跟了主子,奴婢为了主子什么都会去做的。”
她原是那样青涩纯真的一个小丫头,是我污浊了她。
“不怕吗?为什么?”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
“若非当年主子救下我,或许奴婢早已横尸街头,主子做什么奴婢都会支持,主子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她语无伦次,先是称我小姐,又是叫我侧福晋,现在我成了主子。主子是剪秋唯一一个倾其一生也不会背叛的人。
我拉她起来,柔柔问道“吓着你了?如若不狠毒我们就难以自保,剪秋我们要活着。”
剪秋低下头细细思索,恍然间悟了些什么。望着我的目光有了些心疼。这一世她在慢慢成长,终有一日,她还会成为我必不可少的左膀右臂。
我换了一身衣裳,素白深沉。头上也只有一朵素花,“走吧,剪秋,回去。”
胤禛也得到了消息,早已在马车上等我,他搂住我,对我说“人死如灯灭,你别太伤心。”
我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伤心,怎么会呢,在胤禛见不到的地方微微勾起嘴角,又慢慢放下来,酝酿着悲伤的情绪。
周围一片寂静,深夜里大街上空空荡荡,时不时有风吹的声音。
马车停在了乌拉那拉氏府前,前门半虚掩着,传来一阵阵隐隐的哭声。
是小娘来招待我们,小娘没有哭,只是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她对我说道“这年夜团员的日子,也不知怎么,大夫人就毙了,听平日里给她诊脉的医师说,是她平日里血气亏空的厉害,这才……”她叹了一声。
我安抚了她,又去拜了大夫人的牌位。
她在名义上还算是我的嫡母,我拜的时候,又落下几滴眼泪,只是心冷得很。
我冷眼旁观这一切,柔则在一旁,就快要哭晕过去,她下半夜还要守堂,我扶她回了房里。
她忽然拉住我,闷闷对我回忆道,“额娘平日里对我很好,在我八岁那年,她送我去学舞,我调皮捣蛋捉弄了先生,被她揪住,在她的院前跪了两个时辰,她就在前厅坐着,远远看着我,我从前羡慕你是庶女,不必学这些繁琐的东西,我也恨过怨过额娘,可当她没了的时候,我却觉得哪怕让我跪十二个时辰也是好的,宜修……我没额娘了……”她眼角发红,泪水像是流干了。
我嗯了一声,也没说话,就静静陪着她,见她睡着,我叹了一口气,是我做错了么,是大夫人先要害我的,我只是保全我自己,我轻轻抽出手,转身离开。
因为我有了身孕,正当要去守夜时,胤禛和阿玛都拦住了我,叫我回去歇息。
我仔细盯着阿玛,他愈发沉默,眼底下有淡淡乌青,他与我说完话,又转头盯着大夫人的排位——费杨古之妻玉氏之位。
我回了房里,躺下后渐渐入梦,前世的一切又久违的出现。
前世我叫了她许多声的额娘,是为了得到权利还是我付出了真心,我也不知道,只道是世事无常。
时间过得很快,短短七日大夫人就下了葬,柔则似乎在几天内一下子成熟。
我去找她时,她正望着窗外发呆,我对她说了德妃的意思,她却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惦记妹妹的夫君,从前额娘叫我争名夺势如今我却不想了。”
我听后也松了口气。愿,今生都能与柔则温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