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转一下身子?这身衣服小的似乎是今日才见到。”
赵婉青难得的微微一笑,还以为赵墨要说什么,原是因为这个。她的衣服大多都是白色,这件自然也是白的,若不细看,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差别,这身衣服也只是在花纹处有些许不同而已,亏赵墨注意到了。
赵婉青慢慢的在赵墨转起身子,轻飘飘的裙摆有如蝴蝶般在她身前舞动,她的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笑容,这幅光景,赵墨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吧。
“小姐,茹儿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呢。”
茹儿轻笑道。
“茹儿,你怎么跟梨儿一样贫嘴了。”
尽管被茹儿说笑,但赵婉青依然没有止住笑意,又向赵墨问道,“可看清楚了?”
“小姐,看清楚了。”
“你等会,我的脸你也看清楚了吗?你不敢看着我的脸一会又要如何刻?”
这话虽然问的在理,但赵墨却是脸一红,依然不敢去看,回道,“小的早已记住了小姐的神情样貌,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能是应该,你再细细看一眼。”
见赵婉青都如此说了,赵墨只好微微的抬起头,与近在咫尺的赵婉青对视起来。
小姐的脸好漂亮,尽管曾在心里夸过无数次,但每一次,赵墨都像是发现了新的美景一般,然而这个画面维持不了多久,赵墨就因太过害羞而迅速的撇过脸去。
接下来根本不需要再抬头去看赵婉青,因为她的一切都已经印在赵墨脑海里了。赵墨雕刻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对这个脸型这个体型滚瓜烂熟一样,他的刻刀犹如在疾笔愤书一般,用最狂野的速度书写出世上最好看的文字。
不到一刻钟,赵墨便停下了刻刀,赵婉青的木像已然完成,与那观音木像不同的是,这个木像的脸是在微笑着,长长的头发像是在勾勒极夜的星空,而它的眼睛便犹如夜空中那最美的月牙,在绽放光芒,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笑容,皆会无一例外沉沦的吧。尽管马家并不要求衣服要细致,但赵墨又怎可能雕出拙劣的东西,木人的衣摆微微翘起,风把它吹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褶皱,轻盈,而又优雅,像是在迎风起舞,又像是,风本身。整个木人就是在展示一个欢快旋转着的舞者,仿佛时间就是因其的舞蹈而转动,不管是谁看到这个木像,都会觉得它就是美的代名词,是美的极致。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没人会觉得赵婉青会笑吧。
“这个丶这个是……”
赵伯已然语无伦次了,他反复的看着赵墨的脸和赵墨手中的木像,随后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之前辱骂他的话语,忙道,“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望公子见谅。”
“赵伯,言重了,赵伯说的不无道理,小子方才心急,确实无礼了些,还要请赵伯原谅小子才是。”
赵墨忙鞠了一躬。
“小墨,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茹儿姐姐,不要夸我了,我没那么厉害的。”
面对茹儿直白的称赞,赵墨再次腼腆起来,可是接着才想起来最关键的事,“你们能帮我保密吗?”
“呵呵,姐姐帮你保密就是。”
茹儿轻轻笑道。
“可是公子,若是保密的话那岂不是变成是小老儿刻的了,小老儿何德何能啊公子。”
“赵伯,你就帮他保密吧。”
见小姐都这么说了,赵伯只好惶恐的点了点头。
“赵墨,谢谢你。”
赵婉青柔声说着,可是赵墨不敢与她对视,低着头回道,“能帮上小姐的忙,是小的荣幸。”
“小姐莫非早就知道小的的事情了?”
赵墨奇怪的问道,他从方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只见赵婉青轻轻点了点头,回道,“你这么莽撞就过来了,梨儿她没有拦着你吗?”
“梨儿她们与罗家小姐罗霖去逛街了,方才是在路边偶然碰到茹儿姐姐的,听她说起小姐的事,这才赶了过来,梨儿她并不知情。”
“罗家?梨儿去罗家当丫鬟了吗?”
好不容易脱离了下人的身份,赵婉青奇怪梨儿怎么又当了下人,应是她爹又把她卖了吧。赵墨忙回道。
“啊不是的,是罗姑娘很喜欢梨儿,所以,应该是姐妹吧?”
“原来如此,定是你安排的吧。”
赵婉青点了点头,有赵墨的身份在,应该许多人都巴不得过来套近乎。
“没有没有,是梨儿聪明,与我真没什么关系。”
赵墨慌忙摆手,此时茹儿问道,“小墨,你是和谁学的这手艺,何时开始学的啊?”
赵伯也附和道,“是啊,公子,小老儿这辈子见过许多能人异士,却从未见过像公子这般技艺出神入化的,何况公子还这么年轻,日后这技艺必定还能精进几分,不知公子能否为小老儿引荐一下家师,小老儿感激不尽。”
“赵伯您是长辈,我是晚辈,不必如此说话,而且我也没有师从何人,怕是要让赵伯失望了。”
赵墨无奈的说着,可是在赵伯听来这只是技不外传的借口,但他并不会生气,因为他自己对其他学徒也都是这个样子的。
“赵墨,这个木像我很喜欢,等会用完后可以卖给我吗,我有一些积蓄……”
“小姐你在说什么呢,这个木像本就是要送给小姐的,小姐若是喜欢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便收下了。”
赵婉青看着赵墨的眼睛,轻轻笑了出来,今天她笑了好多回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开心,明明妻还是妾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的。
“赵墨……”
赵婉青欲言又止。
“在,小姐。”
“你这几日可还有看书?”
“……小姐,小的忘了。”
“上回我说要考你的,你也忘了吗?”
“小的不敢忘……”
“那好,那我问你答。”
“小姐,要在这里考吗?”
赵墨环顾左右,这个地点这个时间似乎并不是可以悠闲问答的地方,而且茹儿和赵伯也很奇怪的看着他们二人,但因为是小姐的意思,所以他们二人也不敢多嘴。
见赵墨死了心似的点了点头,赵婉青轻启秀唇,开口问道。
“相知,伺言,见形,可比若何物?”
“若比目之鱼,声与之响,光之与影也。”
“五人成事,是何五人?”
“一人阳德,一人阴贼,一人信诚,一人蔽匿,一人平素,此五人也。”
“若说……”
“咚咚”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时光被这一声敲门声搅乱,显然是有人来了,茹儿慌忙推着赵墨躲到了门后,而与此同时敲门的下人也推开了房门,向赵婉青问道。
“小姐,老爷问那个木像刻的怎么样了?”
“刻好了,我这就过去。”
对着那名下人,赵婉青瞬间收起方才温和的神情,转而便是平常那副面无表情又带着些许严肃的样子。
“太好了!小的方才还在后怕呢,那小姐快随小的去大堂吧,要是超了时间,马家不认账就遭了。”
临走前,赵婉青看了一眼门口,而赵墨也是呆呆的看着她。
这赵墨为何总是这么呆滞木讷,想到此,赵婉青又是微微笑了出来,这才迈出了门去。
过了一会,见赵婉青走远了,茹儿说道,“小墨,我带你出去吧。”
“嗯,麻烦茹儿姐姐了。”
赵墨应着,没想到离别会结束的如此突然,与赵伯告辞后便跟在茹儿身后往侧门走去。
而赵婉青则是一面走着,一面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小木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笑容,而且不是通过铜镜,而是通过像这样能永久保存的物件,这想必,是她的嫁妆里她最喜欢的了。
一直以来的石板路,此时就像是通往地府的道路,赵婉青早已知道了她的命运,她不可能不怕,她一直都在害怕,只是没人看出来,没人能给予她救赎,而此时,摸着小木人的她,感觉自己有了莫大的勇气。
“老爷,夫人,小姐来了。”
当赵婉青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怀中抱着的小木人,根本不需要凑近,远远的便能发觉这个木人的细致。马少爷和马老爷惊的站了起来,可就算他们难以置信的凑近来,也不过是平添惊愕,这个小木人的完美程度与那观音木像几乎一般无二,根本不是按马少爷说的只把眼睛刻好就行。
这绝不可能!若赵观都真有这个能力,那为何赵家的店铺里都没有出现这种程度的木刻纹扇,莫非真像此前传言说的那般是赵观都想吃独食,才偷偷让七巧阁去卖的?
“这不可能!定是那个雕刻师偷偷进来过,假替赵观都刻的!”
马老爷不知为何很是在意赵婉青是妻是妾的问题,大声吼着。
“马老爷,别自欺欺人了,你不是一直暗中派人盯着我赵府吗?可有发现可疑人员进出?”
赵老爷冷笑着,而赵婉青听到这句话却是一惊,那岂不是说赵墨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