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马嘶长鸣。
虽然没有什么消息流出,但暗阁总部附近已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我也该去准备准备了。”玉琦心中暗想。
转眼之间,已然入夜,灯火通明的安吉镇街道之上,普普通通的百姓们像往常一样过着平凡的日子,在他们眼里又是个平凡的一天,更别说暗地之中的风起云涌。
高天已经将数以百号的行家好手分布在镇长府四周一圈,自己更是亲自坐镇其中。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若非布置到插翅难逃,只怕这狠辣狡猾的小贼又会想出什么诡计。
黑袍加身遮衣体,长巾缎靴掩踪迹。
一个街角之后,玉琦的身影消失不见。
子时已过。
镇长府中依然灯光摇曳,高天正正坐在那客厅之中,一身深红色奇异皮草两端,露出健硕粗犷的手臂,军绿色外裤之下脚蹬厚重牛皮靴,一把长刀在手,反射着寒芒凛冽。
“大阁老,这发战书之人怎么还不来?”
身旁肥头大耳的张仁德忍不住问道。
“怎么?”高天眉毛一挑。
“你很希望他早点来么?”
张仁德讪笑一下,下巴上厚厚的油脂抖动些许。
“这倒也是不是,我只是比较关心犬子的近况。”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阁老将此人擒住之后交给我审问,可好?”
他发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眼中的残忍奸佞已经快遮掩不住。
“哼。”高天只是冷哼一下。
他可没有张仁德这般放松,毕竟就算发生战斗,冲上去的也不是他。
只是此时让他颇为忧虑,因为二阁老高地也已经两天不见人影,情况愈发不妙。
“若是能擒住此人,那自然是极好的。”
“只不过。”高天沉声说道,“我暗阁也有许多事要审讯,还望张镇长能顾全大局。”
“哈哈,那是一定!”张仁德哈哈一笑。
转脸面色阴沉,心想你们暗阁还不是我一手建立,只不过是一群高级护卫罢了,若是当初知道给天和宗进贡的结果是来了这么三个不服管教之人,他断然不会答应。
两人就这样各自心怀鬼胎,一语不发。
冥冥黑暗之中,一条如魅影一般的人影在空旷的街道中穿行着。
那条人影隐藏在转角墙根后,探头一看,心中已定。
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弓,搭箭拉弓,臂展之下,形成一轮半月。
“嗖!嗖!”
两道破空之声几乎同时响起。
刹那之后,一家破败酒馆门口的两名守卫应声倒地,抽搐了两下之后,没了生息。
黑影上前快速将两名守卫的尸体藏好。
而后朝着暗阁地下室的总部摸去。
伸手一扯,口鼻上的长巾消失不见,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若是让高天看到,只怕是要气吐了血,发完战书的玉琦尽然偷偷摸摸杀到暗阁总部之中!
手中紧握着一把精铁寒芒匕首的玉琦,宛如幽暗中的精灵,此时在暗阁总部之中的曲折道路中游走着,他这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为的就是削弱暗阁防守实力,但他没想到的是居然弱到这种地步。
整个地下广场的总部之中,零零散散只有数个人。
没费什么功夫就解决掉敌人,倒是找寻耗了不少时间。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终于在一处幽深之处的拐角,看到了那间“坤字-壹。”
曾经的那一袭灵动飘忽的绫罗碎花白裙此时肮脏凌乱;曾经那个浅笑如花让他意乱情迷的美佳人儿,现在浑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白嫩的手臂小腿上到处都是污浊的深红色已经干涸的血迹;那一张世间最美好的俏脸梨花带雨,已经不知哭干了多少眼泪。
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痛蔓延上玉琦心头。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如果在这世间,美好也是一种过错,那么慕容温婉这朵刚刚绽放的花蕊早已饱受摧残,家庭的支离破碎以及身体上的苦难,远远超过她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极限。
活着,又或者心中的一口气。
强行支撑着她。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她坚信不疑,总有一天张氏父子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在此之前,她不能死,如果不能目睹甚至手刃让她恨之入骨的仇人,那么活着或是死去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她甚至暗中发誓,只要能达成这个心愿,可以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即使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
直到她遇到玉琦那一日。
虽然是早早就安排好的一场戏而已。
那个明媚如夏天正午阳光一般耀眼的男孩儿,大大咧咧的用一种近乎夸张的方法闯进了她的世界,原来这世间还有这般人儿,单纯的犹如一汪清水,清澈的恰似一缕清风。
她现在依然记得他结结巴巴的模样。
依然记得他面红耳赤的窘迫。
那一天,是她自从父亲死后家门破裂之后,第一次如此轻松的放声大笑,第一次如此活泼的跳动,像极了童年时候的无忧无虑。玉琦身上那一股山岳般的稳重让她迷恋,同时那一抹明亮的眼睛也让她心驰神往,多么想对他敞开心扉,畅所欲言。
她怕。
即使少年表现出了不凡的身手。
怕少年的婉拒,自己只是一厢情愿。
也怕少年的冲动,一腔热血之下鲁莽行事,白白送死。
又怕自己这不干不净的身世,会让他抵触。
复杂又微妙的思绪围绕之下,她选择了既不向上汇报,也不对玉琦说明,只能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带着他走进安吉镇,这个犹如饕餮血口的地方,这个拥有无数痛苦回忆的地方。
她知道以玉琦的身手,药师协会的人肯定不是对手,即使暗阁也难以奈何,只是没想到那杯茶里居然被下了药,后悔和自责逼迫出来的泪水,就在她转身走出协会的瞬间,奔涌而下。
“玉琦,对不起,愿上天保佑你福大命大。”
那天的泪如雨下,也只有天和地知道吧。
随后张义道挽上来的手臂,在她身上上下摸索,口中吐露着恶心不堪的话语,已经不是她那颗又一次死去的心所在乎的了。
“小琪。”一声如此熟悉的轻忽将她紧紧闭着的双眼唤醒。
是梦么。
灰冷冰凉的墙壁。
脏乱的杂草垫。
同样冰凉又密集的牢笼。
一切都昭示着自己还在暗阁总部的监牢里。
只是多了个...站在角落里的少年。
她那颗已经冷透了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真的是他!他还活着!”温热的泪顺着脸颊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玉琦嘴角上翘,轻轻微笑着,温柔的目光仿佛可以融化冰河。
“我总算找到你了。”
她再也忍不住想念的思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倒是让玉琦多了些慌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哭个不停,只是用脏脏的手背抹着自己的眼睛。
“我和他们是一伙儿的。”温婉笨笨的慌张交代。
“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
“而且我不叫小琪...”
玉琦温柔轻笑着看她自言自语,也不打断。
任由她怎么擦,眼角的泪水就是擦不干净,反倒那张小脸越擦越花。
玉琦轻缓上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揉了揉她的头。
“我都知道,婉儿。”
仅仅这一句,少女的心猛然收缩,漏跳了几拍,而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随之而来紧紧的深拥。
两个浮沉世间渺小的如尘埃一般的人儿再也放不开手。
时间如同暂停在这里。
除了燥热的呼吸和猛烈的心跳,周围的一切寂静无声。
慕容温婉也停下了抽泣,把头使劲往他怀里蹭了蹭,尽情享受着这一刻坚实怀抱带来的安全感。
不止片刻,而是许久之后。
她才想起什么似得,急忙推开,小脸微红。
“你...你快走!这里不安全!”
“哎!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
玉琦撇了撇嘴眼珠乱转,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表现的像一个少年。
“都死了。”
慕容温婉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惊讶的捂住嘴巴。
“怎么...怎么可能!这里可是暗阁的总部!”
玉琦坏坏的一笑。
嘿嘿说道:“也许,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强一点点。”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只听耳中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似乎有什么人从过道之外进来了。
“婉儿,具体情况我以后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等会我会把你收到一个地方,不用太惊讶,放松心神不要抵抗,而且我在那里面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你可以随意折磨发泄,别给我弄死就行。”
可爱的小眉头轻轻皱着,牙齿轻咬着下嘴唇,点了点头。
她虽然听的一头雾水,但也没有出声,此时她的心里能够完全信任的只有玉琦一个。
玉琦大手一挥,又揉了揉她的头,口吐一字。
“收。”
面前的白衣少女顿时消失不见。
就在她消失的一瞬间,玉琦目光徒然冷峻起来,像是变了个人。
“这般折磨温婉,必然让你们百倍千倍奉还!”
他拔腿朝着广场中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