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明明是鲜艳的红色,却释放出了令人压抑的黑色,刹那,那无边无际的黑色便把世界包裹了起来。鬼影森森,妖魅横行,远处近处,都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那叫声宛转、低沉、诡异、森然.....
更奇怪的是,明明连阳光都在拼了命的逃离,可这里仍有一丝光亮。那光亮虽微弱,却坚强,它就像极夜里的半根蜡烛,即使月亮病了,星星倦了,它也毫不在意,仍在原地倔强的发着独属于自己的光芒。是呀,即使世界被黑色吞噬,我们也要心向阳光。若连阳光也消失了,那我们就自己做自己的太阳。
心中有光,无惧黑暗。
‘嗤’,是世界被撕裂的声音。
那一缕微光愈发壮大,终于照亮了天际,从远处看,黑暗被这道光一分为二,逐渐崩塌消减。与此同时,无数鬼怪妖魔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们的身躯好像也被什么撕成了两半似的,消失在了这道光芒之下。
“封武大帝!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做到这种程度!”斗篷人眼带凶光,恶狠狠的说道。斗篷人蹲在一旁,满身狼狈,从容不复。那火红的斗篷只剩下了一小片,衣服、裤子也都碎的不成样子,还算完整的,也就只有那张面具了,额头缺了个角而已。
老人的情况就比斗篷人好太多了,除了上衣莫名其妙的消失之外,连头发都没有乱。老人赤着上身,怒视着斗篷人,一个个金黄色的光球在老人周身环绕着,彼此之间似乎在传递着什么。
凶人恶豹,啸虎怒龙。疾风劲火,海涌雷鸣。
山川五岳,亘古辰星。皆俯吾身,皆为吾臣。
连斗篷人都没有预料到,老人浑身上下竟散发出了无可匹敌的强大气势,或许,这就是‘曙光’的力量吧。初始于微末,绽放于黑暗。
“来吧!该结束了!”老人身披圣光,狂笑着冲了上去。斗篷人紧咬牙关,终是站起身迎了上去。这是光与暗的碰撞,是时隔多年的终末之战,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除了生与死,它们是最后的观众。
......
极动与极静在一瞬间发生了转换,世界似乎也停下了脚步,安静了下来。
斗篷人双目无神的跪坐在地上,面具已经碎了大半,露出了他那一张青涩的脸。一只手就放在他的头顶,散发着浓浓的杀气。可惜,只差分毫,这只手的主人就能取他的性命了。
老人走了,带着浓浓的不舍和一点点不甘,走了。原来,黑夜中那明亮如太阳般耀眼的半根蜡烛,竟也有燃烧殆尽的一刻。
‘呼呼。’斗篷人猛地回过神,大口喘着粗气,往回爬了两步,呆呆的望着老人。
过了好一阵儿,斗篷人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老人面前。
“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你也不愿放弃吗?真是个可怕的敌人。”斗篷人帮老人合上了无神的双眼,喃喃自语道,语气中有后怕,也有几分留恋。
‘噗’。老人被斗篷人一脚踹飞了出去,撞到了一旁的树上,停了下来。
“可最后,还是你输了!是你输了!”斗篷人发了疯似的嘶吼着,像是在泄愤一般,疯狂蹂躏着老人的身体。眨眼,老人的身体变得千疮百孔,失去了金光的庇佑,老人就只是一个老人,一个瘦小、脆弱的老人罢了。
“凭你手撕我上千鬼众的实力,想逃我还真未必拦的下来。”忽然,斗篷人又变得十分平静,与之前的疯狂判若两人,“可你没逃。你留下来是为了那个女孩吧。你拼死也要救的女孩,是你所珍爱的后辈吗?”
“别着急,等我养好了伤,就去找她。”一抹阴狠从斗篷人的嘴角露了出来。
“小姑娘,可不要太想我了。”斗篷人望了一眼女孩奔逃的方向,转身挥了挥手,带着老人的身体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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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篷人离去不久后,一群人或奔或飞赶了过来。
“爷爷!你在哪!父亲来了!我们来救你了!”是女孩,是女孩带着父亲一众人赶来了。就在回家的路上,女孩遇到了赶往这里的众人。
女孩声泪俱下的喊着,喊着...可没有一个人回应她,包括跟来的人们。
凡是能跟来的,都非泛泛之众,众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里发生过的事情呢?就算看不出,那暗淡了下去的光,也已经把情况告知给众人了。
尘埃落定,万事休矣。
看不出来的,恐怕也就只有女孩一人了。
“父亲,你快找找爷爷啊,大家快去找呀!说不定爷爷他受伤昏迷了呢!我求你们了!”女孩拽拽这个人的胳膊,碰碰那个人的衣袖,换来的均是闭眼摇头。
人群中,似乎有人在哭......
“我求求你们了,那是...那是我的爷爷啊!”女孩跪坐到了地上,倔强而又无力的喊着。女孩好怕,好怕....
“起来,起来!”终于,女孩的父亲说话了。
女孩犹如条件反射一般站了起来,泪眼娑娑的望向面前的男人。
“哭毫无作用,他换不回老爷子。”出奇的,女孩的父亲没有责骂她。
“爷爷没死!”女孩紧咬着牙,从嘴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啪’。“我从来没打过你,这是第一次,我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男人愤怒的喊着。
“诺。”女孩低下头,爷爷在的话,您也许就不会...
女孩太累了,终于还是昏了过去,跌倒在了一个宽阔厚实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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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有些急,有些凉,女孩打了个寒颤,醒了过来。
“父亲,您?”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趴在父亲的背上。女孩想要挣脱出来,可又舍不得。
“再睡会吧。”女孩父亲说。
“嗯。”女孩稍稍心安了,便换了个姿势,靠在这如山一般的背上,侧着头,看着周围。跟着来的人走了大半,余下寥寥十几个,也都在较远处警戒着。
离开的时候,这里也是这个样子的吗?我有些记不清了。女孩的意识逐渐模糊。这风好冷,这阳光也好冷...为什么没有人管管那几只虫子?真是令人烦躁的声音!啊,这又是哪里传来的水声?我下次来,一定要带把铲子...
咦,那里好像有只蝴蝶,我出来的时候,是不是也遇到了一只蝴蝶?那是只什么颜色的蝴蝶?它也有着令人厌恶的黑色吗?记不清了...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我的心脏在跳动?对了,爷爷之前好像对我说过什么,对不起爷爷,我记不清了...记不清了...女孩再次昏睡了过去。
女孩睡了整三天,到了第四天清晨,女孩才醒了过来。
女孩醒来后,什么也没说,不哭也不闹。她先是去厨房大吃了一顿,然后就跑到了演武场,中午吃过饭后,又一头扎了进去,周而复始。决口不提当天之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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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过去了。
难得的休息时间,女孩坐在一快墓碑前,久久不语。
爷爷,我把房间里的小桌子小凳子搬走了,腾出来的地儿放了个木人桩。
爷爷,我变强了很多,虽然还比不上诺一哥,可我会继续努力的。
爷爷,我之前为什么会喜欢喝牛奶呢?那么甜,喝着真腻。
爷爷,我有记得给你关门哦,每一次都关。
爷爷,我...想你了...
用嘴说出来的话,老人已经听不到了。也许,用心说出来的话,老人在那边还能有所感应吧。
女孩的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没有仇恨,也没有温柔,就像斗篷人所带的那副面具,空洞而又乏味。
“狼暮暮,领主叫你!”
“诺。”
女孩站起身,摸了摸墓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