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井边提水的小姑娘不住的往一旁躲。
老妇人见状，似乎更为生气，下手的力度更大。
嘴上骂骂咧咧道：“我让你躲！让你躲！死的怎么不是你，让我可怜的孩儿丧了命呀……都是你这个丧门星！”
小姑娘见躲不过，干脆蹲下身，双手抱住头，形成一个防御的姿势。
看她的样子似乎早已习惯被打被骂，一声不吭。
程藻心中生出熊熊的怒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小姑娘十分可怜。
在他生活过的时代，虐待孩童也是一项非常严重的罪行。
因此他想也不想的走上前，一手抓住老妇人的手臂，夺走打人的扫帚，扔在地上。
老妇人惊呆了。
她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程藻，傻傻问道：“道长，您怎么在这儿？”
此时隔壁的人家听到动静，打开门走出来。
一个头上戴了跟木钗的妇人站在门口，看到隔壁的场景，高声道：“我说柳枝婆婆，大半夜的，你不睡，别人还要休息呢！”
又对着程藻道：“实在抱歉得很，可是闹着道长休息了？”
柳枝婆婆嘴唇动了动，狠狠瞪了蹲在地上的柳枝一眼，对程藻陪着笑脸道：“道长莫怪，我就是教训教训这丫头，免得她骨头犯懒了，不肯做活。”
隔壁的妇人闻言嗤笑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程藻只是看不惯她打人的行为，既然她不再动手，也不好继续管别人的家务事。
这一夜过得十分平静。
程藻依照葛家父子的要求，多停留了三天，主要是怕逃走的‘妖娘娘’突然回来。
等三天后，见风平浪静，几人也不好再找借口挽留程藻。
走的这天，长风里的居民都来给道长送行。
程藻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
在这儿几天，他听说了不少关于那个名叫柳枝的小姑娘的事情。
据说小姑娘是被人牙子卖给婆家的。
柳枝婆婆早年丧夫，只有一个儿子，自小宠溺，养成了一副山大王的脾性。
柳枝婆婆担忧儿子往后讨不上媳妇，又怕媳妇强势欺负自己这个老婆子，干脆找人牙子买了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回来，当成童养媳。
柳枝的丈夫比她大上七八岁，两人没办法成亲，婆婆就将柳枝当成小丫鬟使唤，家里但凡能做的活都让她来做。
后来妖娘娘庙里闹妖，也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流言，说里面住了个能吸人精气的妖精。
有些青壮年就冒着胆子去查看。
别人不知道，程藻却是见过红衣女的样子，面对这样一个妩媚的尤物，哪个男人能抵挡？
后来柳枝的丈夫一连几天不见人影，等回来之后，没多久就病死了。
据说死状恐怖，全身突然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像是饿了半个月。
走之前还是柳枝在床前照顾的，可惜她丈夫连一口水都何不进去了，在一个安静的夜里落了气。
自此后，柳枝婆婆就将儿子的死怪罪在柳枝身上，时常打骂不说，有好几次乘着柳枝打水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也不知是不是想动手杀人。
说这话的妇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程藻知道这些话，是她们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大约是想让他同情小姑娘做点什么。
所以他究竟能做什么呢？
“道长，可是还有什么事？”见道长站了良久，也没动作，里长葛有三站出来询问道。
程藻暗自叹口气，站起身仰头看着天，嘴上喃喃自语道：“我想了下，如今身边还缺个给我煎药送茶的道童。”
葛有三一头雾水：“不知道长是觉得……哪一位合适呢？”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孙子头上，心道，难道我葛家后人也有这样的机缘，往后家里要出个道士？
只见程藻手腕一转，迅速掐指一算，神色凝重。
葛有三心中也跟着悬了起来。
等了良久，程藻才道：“正南喜财，辛丑为吉，纳音聚土，十二神满。”
葛有三不耻下问：“道长，不知这是何意？”
程藻睁开浑浊的老眼，目露精光：“此间可有住在向南处属相为兔之人？”
“这……”葛有三哪会记得每个人的生辰八字，连忙命人将记录人丁的册子给拿过来。
众人凑到一起，眼睛不错转的盯着上面的字迹。
在他们心里，程道士是有真本事的，能捉妖除魔，最重要的是还会绝技‘点石成金’！
要是能拜他为师，跟在他身边学个三五年，还愁没钱置办家产吗？
到时候回来娶个媳妇，生一堆儿子，再将这门手艺传给子孙后代，岂不是子子孙孙无穷富也？
——以上，是众人单纯朴质的愿望。
还有脑子转的快的，住的地方与南不沾边，带着家里的小子凑到程藻面前，点头哈腰道：“道长，您瞧瞧我家小子，看着多机灵，要不您就一同收下了，让他在您身边沾沾您身上的仙气。”
“哎哟，刘贵家的，你这心眼可真够多的！人家道长明明说了得向着正南方向住的人，你家不是朝西的吗？”
“就你舌头长！话多显得你特别能耐是吧！”
“还恼羞成怒了……你家这熊孩子稍不如意就要哭天喊地的，你可别坑害人家道长了，带走了还不得每天伺候这祖宗穿衣吃饭啊！”
程藻没管别人私下怎么议论，他背着手，神色一片淡然，隐隐有高人风范。
葛有三带着人查找了一遍，却没发现符合条件的，不是方向不对，就是属相不合。
他估摸着道长难道也有失手的时候？
这时人群里有个妇人站出来，对着葛家人道：“里长，我倒是想起来，张一顺家的小媳妇好像就是属兔的。”
张一顺？
葛有三反应过来，就是那个因为好奇进了妖娘娘庙，结果被吸干了精气的青年。
他恍然还听了一耳朵，说张一顺走后，他娘气不过，整日在家中毒打媳妇，那姑娘本就是买回来的童养媳，其他人插不上手，就是看不过眼的上前劝说两句，还会被连同一起骂。
再一想，张一顺家不正是朝南吗？方向也对上了！
就是张一顺与童养媳没成亲，因此人丁册子里没有留下名字，怪不得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