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东带着崔麻子等在门外,一见他出来了忙笑着跟上去。
悠悠阁里的惨叫声余音在耳,曹东浑身鸡皮疙瘩还在,额头上汗渍也还没有干透。他此时再看到非鱼,就跟看到阎王爷现世是一样的。
曹东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不安地搓着手,局促地对非鱼说:“大丈夫做事心狠手辣些也要得,挺好,挺好......”
“我这离心狠手辣还差十万八千里呢!别说这些废话了,梅娘真死了吗?怎么死的?”
非鱼现在只怕逮不到梅娘这个关键人物。他想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陈二前脚被抓、她后脚就死了的?
“还烦请崔二爷说的仔细些。”
非鱼自己不知道,他这一声“崔二爷”当真是前无古人!
崔麻子在马帮日子不浅,大家伙儿往尊敬里喊他一句崔师爷,哪天生龃龉了背地里骂他崔麻子、崔二狗子也是有的。
他也看开了!人么,总是你敬敬我、我抬抬你,别那么计较面子上能都过得去也就顶好了!
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他也能被人喊一声爷!何况这个人,还是被自高自傲的曹东敬为上宾的少侠非鱼!
他简直就老泪纵横了!
“非鱼少侠严重了,我怎敢贪少侠一个请字。”
崔麻子感动不已,更多是觉得脸上多了几分体面,只是还改不了溜须拍马的习惯,一开口就是奉承的话说习惯了。
“少侠莫要急,不如先去用早饭,饭后我再仔细禀报!”
崔麻子这边请非鱼用早饭,其实是曹东得了女儿曹莺的吩咐,一定要非鱼去后院用饭。他这是一句好讨好三个人!
“饭我就不吃了,还烦请你快点告诉我梅娘到底死没死?”
非鱼才算定马桥村的事和梅娘脱不了干系,巧不巧就传来梅娘死讯,他怎么有心思吃饭!他只后悔没好好跟熊瞎子学武功,到用时,刀枪剑戟一概不会、拳脚武功全凭力气,没有内力、不会轻功,心里干着急、步子迈不开!
“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非鱼兄弟天没亮就折腾到现在,怕是也累了、饿了。小女在映月轩已经摆好席面,咱们这就去用了,吃饱喝足之后多少个梅娘还怕找不到人嘛!”
曹莺在映月轩没等到非鱼,便打发小丫头点翠去转禀曹东要为非鱼准备早膳,叫他无论如何要请非鱼来用饭。
曹东领了任务就等在悠悠阁外。
想他自诩江东第一帮帮主,是刀山火海来去自由的厉害角色,杀人见血就是一刀子的事情,哪想非鱼对付陈二却如此凄厉!要不是崔麻子还惦记着曹莺这档子差事,又先一步把话说出来了,他还真就不打算开口了!
他就只有曹莺一个女儿,想她嫁个老实本分、性子柔和的良人,能守着她到老就行了。
非鱼显然不是,哪怕第一眼见他哭得像个任人揉搓的柿子,但此刻他就是个被仇恨控制的一个杀人还要饮血的魔头!
并且他隐约觉得,面前这个少年还远不止如此!
“找梅娘要紧,恐迟则生变!”非鱼不听两人说许多,直接绕开映月轩,隔湖往前门去了。
“如此,就让崔麻子陪你去吧!陈二家他最熟悉不过,那梅娘也是见过的!”曹东虽不想非鱼做女婿了,但还是不能让他就此离开。一来曹莺那里不好交代,二来非鱼行事有三分狠劲儿是个可用之人,等他搞垮了钱副帮主,正好有个身边人替他善后。
“那就劳烦崔二爷跑一趟了!”
“自当为少侠效劳,这边请!”
两人出了马帮,一路上崔麻子把他知道的所有梅娘的事情都告诉了非鱼。
说是这位梅娘,是钱副帮主手下许谦的小姨子,本名叫个红梅,至于姓什么没听人说起过。她们姐妹二人来江东投靠许谦的时候说是远方表妹,大概也是姓许吧。
陈二本就是钱副帮主的干儿子,在外头说是钱夫人的干儿子那是扯谎。陈二原配夫人染恶疾死后,是许谦做主把红梅给他的。
“那陈二也愿意?”非鱼问。
“怎么不愿意?红梅长得那么漂亮,傻子才不愿意哩!再者说,陈二这个人惯会逢迎巴结,就算红梅长得比我们小姐还......不是,不是,总之他是愿意的,不仅愿意,娶亲当日更是老大的排场,就差把整个江东能叫上名号的都给请去喝喜酒了。”
崔麻子心里对非鱼自然有一股亲切感,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差点犯了曹莺的忌讳。
“这么说陈二混的不错,挺能吃得开嘛!”
“呸,他算那门子的吃得开,还不是仗着钱副帮主和许谦的势!”
“那梅娘呢,怎么死了!”
“这事儿说起来确实蹊跷。昨夜我们去抓人,在他家里根本就没见到梅娘,家里下人都去睡了也没闹出多大动静,陈二认出我们是马帮的也没多大反抗、也没多说什么就跟我们回来了。
等今天早上我路过他们家,就听见里面许多人哭丧。我进去一瞧,正厅堂上停着一副棺材,里面睡着的就是梅娘。我问他们家的下人是怎么了,他们竟然说是叫起的小丫鬟进屋就看见梅娘气绝身亡,脸上盖一方水青色手绢,手绢上写一行字,她拿来给我看了,上头写着‘葬吾于青阴山’几个血字。”
“什么意思?”非鱼觉得奇怪。
“意思就是要人把她埋在青阴山!”崔麻子回答道。
“不是说这个几个字!我是想问她难不成是自杀么,为什么?”
“不是自杀,是得急症死的。”
“怎么会?哪有人急症死了还有功夫写遗言的?”非鱼问。
“给她入殓的老妈子说了她全身上下没有外力伤痕,脸色无异也不是投毒,就只能是急症死了。因为是急症,所以遗言才写在了她平常随身带着的手绢上。”
崔麻子说完,手指一处打起白幡的黑门宅子,说道:“这就是陈二府上了。”
非鱼定睛一瞧,路边好几处烧过的地方还剩下丝丝青烟,门前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脖子上都带着孝,而门里已经没有哭声传出来了。
“没有伤口?遗言却是血字?又为什么是青阴山?”非鱼更加迷惑了,又问崔麻子道:“青阴山是什么地方?”
“青阴山虽然叫个山,但其实就是个小土坡,就在咱们马帮还往东边去点儿,离马桥村不远了。”
崔麻子继续带非鱼往前走,站在门口等人来引路。
“少侠请稍等,今儿个他们府上肯定忙些,等我去叫人。”崔麻子想这种死人的场面总有些忌讳,他早上不知道不为罪,这会儿知道了,就该放敬重些才是。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