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播州的官道上,一人一骑奔驰在尘沙中,只见马背上的少年身穿黑色衣衫,背上绑着一柄黑色纱布包裹的钢刀。
男子驰骋草原,跨沙漠、越黄河、穿山越岭,几次摔落马背,二次夜晚与狼搏斗,途中险些丢了性命。一路换了三匹烈马,终闻到空气中他熟悉的味道,回家的感觉真好!
在平母台山脚下,男子跳下马背,一身风尘仆仆,发丝凌乱,寻着那熟悉的方向疾步奔去......
刚入村口,便足狂奔,村口依旧人烟稀少。
冉璞气喘吁吁跑到那依稀残留的记忆院子前,那熟悉的小院如此温暖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屋顶冒着青烟。
他一把推开院子二扇木门,伫立在院内,缓慢地打量着院内的一切,院内多了一张座椅,三颗凳子,除了院墙用木竹翻新一些,其他的几乎没怎么改变。
“谁呀?”
一个熟悉温暖的声音传入冉璞耳朵里,他侧身望去,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发丝花白,脸上已布满细细的皱纹,身影是否萎缩了些,一身蓝色布衣,但略显干净。
“小伙子,你找谁呀?”
冉母再次打量着他问道;
冉璞心中一梗,一股酸楚涌上.....
他的母亲已经不认得自己了?
母亲心中的阿璞已经长大,已经不记得他的样子?
他望着母亲越发苍老的面容,母亲在他离开的日子渐渐老去......
这一别如此薄凉!母亲承受了多少思儿之苦?
冉璞以为,母亲还是那个从前的母亲,发丝未白,容颜未老,自己此刻才恍然大悟,母亲怎么可能不老呢?只是自己不知道母亲变老的样子而已!
冉璞眼眸泛起淡淡迷蒙,别离之苦,尽是如此心酸!疼痛....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喊道:“母亲,我是小璞啊!我是小璞啊!”无声的泪瞬间占满他的脸颊......
冉母惊恐地一退,她眼底突然泛上泪花,她怔了一怔,神情恍惚,恍惚间,本能的反应,将手悬在半空,貌似想去抚摸这张脸,可她嘴角颤抖得吐不出话.....
冉璞跪着上前一步,伸手握母亲的手,一头扑到母亲怀里,带着沙哑的声音喊道:
“母亲,我是小璞啊!我是你的小璞啊!您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小璞啊!我回来了,回来了!”
“小璞?你真的是小璞?”冉母哽咽的声音问道,眼神凝视着冉璞的脸颊,伸手抚摸,含泪嘶哑道:
“你真的是我的小璞?我的小璞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母亲,我是小璞,我是您的小璞,我回来,我回来了。”
确认过眼神,冉母一头将冉璞的头抱在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哭,哭出这些年的思念之苦!
这一哭,哭出心中所盼,终让喜悦重逢!母子团聚!
“阿噗!真的是你?”
站在院外的冉琎早已热泪盈眶地望着这一幕,冉璞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赫然转身,望着眼前月白衣衫的男子,喊道:
“大哥,大哥!
兄弟二人顾不上男人与男人的坚韧,抱头大哭,哭得满脸鼻涕.....
男人哭吧不是罪!
“让大哥看看,我们的阿噗都长这么壮了,真好!真好!”
一阵兴奋的喜悦重逢,一家人终于团聚。
冉璞回家的消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传遍村里左邻右舍,村里相亲可都来祝贺,大家一起帮忙热闹一番,这也是冉母平时贤惠得到大家的尊重,才会出现这么多邻居帮着做饭......
喧嚣的时刻总算过去,待大家都散去,安静的夜晚只有他们一家人独享这份幸福。
待冉璞将母亲安顿入睡后,冉琎已在院子里泡好茶。
兄弟二人总算重逢,也可畅谈,这心情是多么美好,这是彼此都期待已久的喜悦!怎么可辜负!
这个春天真是个好季节!三月的夜晚春风吹过屋檐,略带些凉意,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叙谈.....
“大哥。”
冉璞迈步而出,脸上带着笑意,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他笑道:
“一切都没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真好!”
望着身躯凛凛,骨健筋强的冉璞,如今转眼以相貌堂堂,一双有神的双眼,略有些痞子的滑稽,就像一个江湖浪子形象。
冉琎笑着望着阿璞,这个多年未见的弟弟晒得几乎和那些船夫一个肤色,但是看起来精神抖擞,让人终于可放心。
冉琎温言道:
“母亲一直不许改造院内的一切,她说怕你回来找不着,所以一直这样留着原来的面貌,等你回家。”
冉璞心头一酸,生生顿住了动作,哽咽地吞下一口水,抬眼看向冉琎,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不知如何开口,良久,他歉意道:
“大哥,这些年辛苦你了!谢谢你照顾母亲。”
“什么话?”冉琎按住冉璞的肩膀,欣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冉琎向来心思缜密,察言观色很是在行,他看出冉璞眉宇合拢,似是受过巨大的痛楚折磨,到底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兄弟二人坐在桌前,冉琎执壶斟茶,递给他一杯。
冉璞回到家中的感觉还貌似有些不习惯。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冉琎温和地看向他,问道:
“是否还有些不习惯?“
冉璞喝一口茶,尴尬一笑,心道,确实如此。
“阿噗,这些年你都在哪里?经历了些什么?可以告诉我么?”
........
“那晚你被劫走后,杨府派人四处寻找依旧没有你的消息。”
“大哥......我杀人了!”
冉璞抬眼望着冉琎,冉琎并未表现出惊人的表情,而是一副耐心听他讲诉的样子。
“我杀了几个蒙古兵,是从漠北逃回来的。大哥,当年我被掳走后,差点被蒙古人杀死,在通往荆州的途中,被一对夫妇所救,那个时候我就一箭射死了掳走我的一个蒙古人,才算得救。”冉璞说到这里抬眼望着冉琎,低声道:
“当年我其实可以回来的,但是我没有。”冉璞滑稽一笑:“当时我也心高,谁叫大哥太优秀,我的存在完全被忽略了,可难受了。所以怎么也得想在外面创出个名堂来,不可让人小看我的。”
冉琎噗嗤一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心高呢?好强呢?兄弟二人相视而笑,冉璞继续道:
“自那以后,我就跟着我的干娘他们在荆州,也到处跑,我的名号可在荆州颇有名气的。”冉璞打趣道,冉琎微微一笑,笑中满是欢喜,只要自己的弟弟活着,比什么都好。
冉璞索性盘腿而坐,轻松的语气继续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我鬼使神差的跑去了漠北,不为别的,就是想去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地地方。”
冉璞的表情此刻变幻莫测,那些厮杀的面孔,那些汹涌的铁骑,那里荒芜一片,孤立无援,让人绝望的画面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大哥,我从未害怕过什么,更别说人,但是,当我瞧上那一幕的时候,我真的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蒙古铁骑,真的强悍,并且可怕,他们厮杀成仁,心中绝无半点慈悲。那是我看到最强大的军队。”
冉琎若有所思的望着冉璞,他能想道,当时阿噗有多害怕,如此强大的铁骑在他面前该有多威慑?
“你杀人后如何逃脱的?我听说,漠北的各官道都设有驿站,都有军队驻守。”
“是的,驿站看似松懈,其实很是严密,我也并未完全顺利,回来途中也遇到刺杀,是七爷暗中派人护我安全,我才侥幸离开那个鬼地方。”
“七爷是谁?”
“七爷是我去漠北途中认识的,好似一个商人,但是,我总觉得他们很神秘。大哥,一个商人你觉得可以在遥远的漠北呼风唤雨么?我当时去观看了一场蒙古大汗的围猎,这场围猎我失去一个朋友,当时场面很混乱,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七爷的人救出。其实从那以后,我就不相信七爷是一个商人,但是具体的身份,我真的没有时间去查询。”
“阿噗,无论你口中的七爷是什么身份,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安全回来了,那至少他没有害你的意思。至于商人在漠北的地位,据说蒙古合罕很重视商业,所以对有利的商人是绝对放权的。”
不知为何,当冉璞提到蒙古铁骑的时候,冉琎心中也有一种本能的反应,那就是恐惧。
他在杨府的时候,曾经听过上战场的杨文提起过蒙古铁骑的凶猛,当时还以那是战场,自然杀戮凶残。可是从冉璞口中听说,截然不同,同样巨大的震撼与恐惧在他心中蔓延......
冉璞心酸一笑,道:“当时我还和七爷争吵,说他是卖国贼,和他手下的人大大出手,七爷却从未责怪我,只说漠北不适合我待下去,必须护送我离开。”
“君子不立险境,一定是阿噗有过人之处,让这位七爷欣赏,才会在漠北护你周全。若将来有机会,一定得好好谢谢他。”
兄弟俩就这样彻夜长谈,冉璞将所有的经过都一一将给自己的大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