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厕是案发第一现场,已经不准任何人靠近,此事没有结果之前,这酒楼想必也是开不下去了,就算是开了,也未必有人敢来。
无非一个时辰,此事就传遍了整个启明县。
死者的血液很多,其中清澈的,是羊水。
假设女子快要生的时候,被人带到此处来杀了,然后刨腹将孩子给拿了出来,可是这孩子压根就没有啼哭的声音。
这周围没有血迹,干净的很,这里就是杀人的场所。
“亦宸,你说这杀人凶手的作案凶器会在何处?”
“应是熟人作案。”
玄亦宸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下自己的言论。
女子死前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求救,那她定是信极了外面的人。
柳若楠沿着那血迹,最终盯着茅坑,微微颦眉,这凶器,还不会是扔进了……
她捂住口向后退,忍着想吐的感觉。
“楠楠。”
“我没事,只是脑子里突然多了个想法。”
等她缓过神来了,便见玄亦宸也盯着那处儿。
“不会吧,你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不是,让县衙的人来找找便是。”
画面感太过强烈,柳若楠受不住,等县衙的人来了,她们便出去。
一个时辰过去,里面臭气熏天。
那边的白左也已经回来了。
“王爷。”
“如何?”
白左摇着头,情况不太好。
那死者生前的人缘还行,可自从怀上了孩子,别人便不愿意同她在一起了,凡是出门买菜,一些性子刚烈的,都不愿意卖给她。
还是一些年轻点儿的,想着家里还有瞎眼的婆婆,才愿意顾着点儿。
现在人家老两口在家里,都还不知道这媳妇儿死了,他去街头时,还看到瞎眼婆婆在剥豆角。
“找到了!找到了!”
凶器找着了,果真是被扔在那下面的。
柳若楠连忙伸手,“停!交给你们大人,你别给我!”
她眯着眼睛瞥了一眼,顿时愣住,也顾不上这臭味和颜色了。
衙役手中拿着的,竟然不是匕首,而是一把菜刀,锋利无比。
一般家里做菜的的人,对刀的要求没这么高,多是短点的铁刀,只有这酒楼或是大户人家,需要的才是比平常人家用的刀,宽一倍的切菜刀。
她浑身的寒毛直竖,难以想象那死者看到这把菜刀的时候,想的会是什么。
菜刀……
“对了!让酒楼的后厨,清点有没有少了的刀具。”
那衙役连点头,忙去了。
果真如她猜想的一般,酒楼里的刀少了一把,正是这把刀。
这仿佛将案情推进了一大步。
后厨之中随时都有人在,只要知晓谁进了厨房,拿了这把刀,那他多半就是这凶手。
有了线索,这件事看起来仿佛已经快抓到真凶。
柳若楠一行人到了这死者的家里。
张芳的家不算大,但居然还有院子。
是瞎眼婆婆开的门,一开口便是,“芳儿,你回来啦?”
老婆婆约莫都有六十了,头发花白,脸上的褶子很多,斑也不少,唯独这声音温柔慈祥的很。
几人的脸色都有些难堪,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儿,你怎么不说话?”
良久,柳若楠才开口,“老婆婆,我们是衙门的人。”
对方好像惊了,攀着木门,那结痂的手用上了力气,“衙门?是不是我家那口子,犯事儿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老伴,那个游手好闲,还整日沉浸在赌博中的男人。
吴老实。
名字老实的很,这人可就不太相同了。
“不是。”
听到她的回答,王淑秋松了口气,连忙让开,“快,请进来吧,寒舍也没什么招待的,这茶还是我媳妇儿从别处摘回来的。”
王淑秋颤抖着手,捏了一点,给他们放进这杯子里。
茶的味道十分沁脾,乃是好茶。
一时间,柳若楠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不知官家几位来此,所为何事?”
“婆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张芳她……死了。”
砰——
手中的茶壶径直落到了地上,开水溅的到处都是,很快就将地给浸湿。
“婆婆,你没事吧。”
柳若楠距离远一些,没被烫着,可是王淑秋就在这开水的旁边,衣服上补丁很多,而且薄的很,开水溅在她的腿上,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
从裸出来的裤脚看,里面的老皮也烫红了。
白左连从怀中拿了些烫伤的药膏出来。
“没了……怎么可能,我的芳儿,怎么可能会没了!”
她忽然踉跄,险些就倒了过去,还是白左眼疾手快的将人给拉住,扶到凳子上坐下。
“老婆子,我回来了!饭好了没!”
略微苍老的声音响起,从大门进来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儿,迈着还算是轻快的步伐。
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们时,戛然而止。
“老婆子,这是?”
“没了……芳儿没了!”
吴老实一把抓住她的手,面目可怖,“你瞎说什么呢!”
“芳儿没了!没了!”
好一阵,他仿佛才从这巨大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嘴里还念叨着不可能。
柳若楠微微颦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瞎婆婆是在伤心,可是这公公,却是不可置信的模样,从细微的表情看过去,唯独没有这媳妇儿死了,伤心的模样。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问道,“来这里也很突然,不过我们还是想要知道些真相,张芳平日里可有什么仇家?又或者是你们的仇家,对方报复到了张芳的身上?”
“怎么可能,我……”
吴老实的拳头紧紧握住,眼睛里的愤恨一闪而过。
玄亦宸盯着他胀鼓鼓的腰包,不经意间问道,“今日看来你的运气不错。”
钱不外露,他立刻捂住今日赢到的银子,警惕起来,但面上还是露出牵扯的笑容,“哪里的话,就是手气不错,今天赢了点儿碎银子。”
玄亦宸的扇子甩开,轻摇着,“张芳死了,被人剖腹而死,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见踪影,我想问问你,她腹中的孩子,几个月了?”
“八九个月……我,我的好儿媳,她在哪?我要去带她回来!”
吴老实的反应实在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我要报官!报官!一定要将害了芳儿的人给抓出来!”
王淑秋颤巍巍地站起来,就要摸索着往外面走。
柳若楠连拉着她,“老婆婆,你先别急,县官已经知道此事了,如今王芳在县衙的停尸房之中,等着仵作验尸,若是有需要,定会来找你的。”
“芳儿!那是我的芳儿啊!她这么听话,又对我孝顺,怎么会……老天不长眼,老天不长眼啊!”
吴老实拉着她,“够了,老婆子!等县官大人有线索了,一定会告诉我们得,我们就等着结果,然后再去将芳儿领回来,啊?”
柳若楠叹了口气,等出了这里,她便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吴老实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疑了,而且之后有真情流露,却不是亲人离开的那种伤心,反而是可惜,惋惜。
“亦宸,此事你怎么看?”
“瞎眼婆婆对张芳想必是这么点,至于那吴老实……”
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如果他真的有问题,那定是要去个地方打探一番。
吴老实爱赌,这启明县就只有一家赌坊最大,而且很有名声,今日他腰间鼓鼓的,定是去了赌坊才回来。
万胜赌坊,乃是启明的第一大赌坊。
站在外面不远处,就已经能够感受到里面的乌烟瘴气。
“砰”地一声,一个人竟然从里面扔出来,倒在地上。
随后这赌坊的打手,对之拳打脚踢,地上的人就只有挨打的份儿。
“我告诉你!竟然敢在这万胜赌坊出老千!不想活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最壮的那个汉子,粗鄙地吐了口口水在他旁边的地上,随后蹲下来,手中的匕首拍着他的脸。
“放过你?那你欠的钱,谁还?李麻子,我告诉你,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明日,你要是再不把钱拿来,信不信我把你媳妇儿拿来抵债!”
被叫做李麻子的人,脸上全是斑点,一副排骨身躯,闻言瞪大了凹陷下去的双眼,连抓住壮汉的裤腿,急切的说道,“大哥!我会拿来的!一定会的!你不要告诉我媳妇儿,不要告诉她!她已经怀了孩子,不能受到惊吓!”
壮汉丝毫没有丁点儿的可怜之意,一脚踢开他,“怀了孩子正好,还不出钱,老子就将你媳妇儿弄过来,把你的孩子生剖出来!给你吃凉拌心肝!”
柳若楠呼吸一滞,把孩子生剖出来?
她同玄亦宸对视一眼,便朝着这边走来。
“是是是,我知道!我会还钱!会还钱的!”
李麻子磕着头,额头上的皮薄,很快就见了血印。
“行了,滚吧!”
李麻子感恩戴德似的离开,壮汉转身,便发现了玄亦宸他们。
刚刚的凶悍之相,立刻变成了谄媚,“各位是第一次来吧,瞧着面生,可要进去玩两把?”
玄亦宸按住柳若楠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随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