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王爷,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纪兰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担!”
纪明朗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只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妹妹活着。
玄亦宸闭了闭眼,“法不容情,当年兰花村被灭之事,事关重大,皇宫藏典阁内有相关记载,本王会让人帮你们这一把,但是你们杀人,此乃死罪,本王,也帮不了你们。此案,既是本王调查出来的,本王要亲自执行,苏大人,你可有异议?”
苏三金连连点头,自己怎么敢有异议。
玄亦宸大步上前,甩下令箭。
纪兰瘫坐在地,神情呆滞,她听不到别人说的任何话,只有那令箭落地的清脆声。
是她,害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害了疼自己一生的哥哥。
三日后。
郊外的一辆马车不知何时放上了一个铃铛,在寂静的道路上显得格外清楚。
而离马车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玄亦宸低垂着头,双手附于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妃,你说王爷为何这般做了,又陷入这两难的境地呢?”
柳若楠的手放在腿上,支起下巴,“他心里在纠结,他是王爷,就像在公堂上所说的,法不容情,他们兄妹杀了这么多人,本是死罪,可是,他们也是最深的受害者,一夜之间,他们就变成了孤儿,一个村子的人都没了,我没体会过那种感受,但是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定是不好的。”
玄亦宸,终究是放过了他们。
用了三天的时间,让宫里的人去藏典阁找出十余年前兰花村的案子,此案没有任何结果,被判定为失火就草草结案了,而当年宫中的那两批高手,现在就生了一个人,那就是躲起来的王世阳。
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么多年也就真的没有人找到过。
若镜不禁感叹,“王妃,有时候我觉得,你同王爷实在是太般配了。”
她的思绪拉回今天早上。
玄亦宸说的亲自处决,是他亲手惩治,这苏三金也就是敢怒不敢言。
等皇城那边来了消息,纪兰说的话都是实话之后,玄亦宸割去了她的一缕头发,算是法办了他们。
至于真正的王太生,他们放了他,上一辈的恩怨,本不应该延伸到这下一辈的人。
临走的时候,纪明朗送给他们一个镂空的铃铛,十分别致。
从此以后,他们就此收手,隐居世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特别是纪兰,经历了此番劫难,也知晓了活着的重要性。
作为交换,柳若楠送给纪明朗一瓶药膏,能治愈久治不愈的伤疤,长期使用,他的脸,还有恢复的可能。
只是到最后,她也没想到这他们是如何掩藏的这么完美。
应该......
是人心吧。
毕竟人有七情六欲。
柳若楠跳下马车,朝着玄亦宸大步跑去,纵步一跳,跳到了他的背上,“王爷,可想明白了?”
玄亦宸低笑,“楠楠,你这体重,有些上升啊。”
柳若楠捂住他的嘴,“你说话怎么这么不爱听呢?来,让我背背你,我看看你重不。”
说着,她就要下来,可玄亦宸没让,就这样背着她走了很远。
玄亦宸想,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那他一定没有这么多的力气去背她。
可是,自己会竭尽所能。
在距离他们两个县城的地方,一个男子卑微的蹲在一旁。
浑身穿的破烂,有时路过的好心人丢下一两个铜板,可是他却不正眼瞧人家,更没有说个谢字。
他的气质与旁边几个乞讨的人不同,也许就是因为如此,给他钱的人可不多。
玄明正挪动着自己都蹲麻了的双腿,看着眼前的破碗,放下曾经所有的尊严,去将它给捡了起来。
里面几个零碎的铜板,应该可以买三个馒头吧。
他凌乱的头发,已经多日未打理,周围更有很多双眼睛对他虎视眈眈,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引狼入室。
然而,不用他们,他都能看到这民间的人心是何模样。
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叫花子,重重的撞上他,手中的铜钱就撒落了一地。
一群人忽然涌了上来,抢着将落下去的铜板捡起来就跑。
他被撞倒在地,不仅无人道歉,慌乱之中还有人对他拳打脚踢了一阵。
这阵势来的快,去得也快。
玄明正扶着自己的腰站起来,手中就只剩下了一个被他藏在身下的铜板。
“苏檩,我要是回去了,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体验了十几年的平常人的生活,几十年的皇帝生活,有朝一日,竟还能体会到这叫花子的日子。
他刚刚走了两步,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玄启光。
玄明正的眸子瞬间瞪的很大。
“启光!”
这才几日没见,自己的父皇就变得如此苍老不堪。
玄启光握紧拳头,他会出现在这里,也是从母后那里得知的。
“父皇!”
他将玄明正立刻带去这布庄,换了一身行头,再去了酒楼。
往日称得上是满汉全席的菜肴,不过是尝一口,现在的家常菜,吃的却是狼吞虎咽。
等肚子里填了个几分饱,玄明正这才恢复了以往的优雅样。
“启光,你怎么会知道父皇在这儿?你是不是来救父皇的?哼!你那好舅舅,可真是厉害啊!竟然敢如此对朕!定是往日朕对他太好了!”
玄明正到了这个时候,还以为是苏檩跟他开的天大的玩笑一般。
滔滔不绝的说了半晌,他终于道,“行了,国不能一日无君,这几天在这儿受的罪可不少,等回去了,我定要治他的罪,启光,还是朕平日里没有白疼你,走吧。”
玄启光愣了,“走?去哪儿?”
玄明正笑出声,“自然是回皇宫啊,你这不是都来接朕了么。”
他的笑意在看着自己的亲儿子凝重的神色后,缓缓消失。
“父皇,恐怕……你走不了。”
“你,你什么意思!”
他会来这儿,苏檩并不知道,当他看到高高在上的父皇在沿街乞讨的时候,心里竟然不是心疼,而是一种快感。
父皇这番模样,显然是不知道苏檩如今已经换了面孔,取代了他皇帝的位置,还天真的想要回去。
他最信任的女人,和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合起伙来,撺掇了他的皇位。
“父皇,我来找你,苏檩并不知晓,是从别人那儿知道的,而且……如今的朝堂之上,是有君王的。”
“你们要篡位!”
玄明正的声音变得怒不可遏。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当初算得天机帮自己多去天下的人,竟然也是眼馋自己的位置。
至于从别人那儿直到自己在哪儿……
这人是谁?皇后!
“你是从你母后那儿,知道我在这儿的!”
玄启光没有否认。
这重大的打击,让他踉跄一步,直接坐在了那冷板凳上。
“父皇,你……还是好好在这儿待着吧。”
玄启光还没来得及起身,“啪”地一声,他的脸上迅速泛起了五指印。
“孽子!你这是逼宫啊!”
玄启光的眼神变得冷漠,猛然站了起来,“父皇,我现在还念在我们的感情,所以尊你一声为父皇,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母后,可是让我带来了一瓶鸠酒的。”
玄明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父皇,你能摸着你的心口来对我说,我是如此真心的对你么?”
他自嘲的笑笑,“父皇因为母后,所以给了我这个太子的位置,这个位置,是多少的人都想要的啊,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却不能将这个位置给坐稳,就像是无忧公主,我以为她会选择哪一个王爷,谁知道最后便宜了将军的儿子。而老四,玄亦宸,他的王妃先怀孕了,备受瞩目,再之后,这太子的位置又在动摇,我坐这个位置,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你!”
“因为这个位置,我不仅仅是走了母后给我铺好的路,还上了苏檩的当,伤害了我的太子妃,更让丞相大人对我恨之入骨。父皇,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吧,我对女子,没有感觉,哪怕是有了,也没有生育的能力。”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玄明正,在后者诧异的目光中,不怒反笑,“父皇,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很恐怖?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皇位。”
“你是说,你将杨爱文给……”
“没错,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苏檩的,我还记得当时你听到她怀了孩子高兴的神情,这位置,我以为稳了的时候,可是那个烦人精又出现了,就是她,柳若楠,她将我一切的计划全部都打乱了。”
玄明正每听一句,脸色就白一分。
玄启光从怀中拿出了十两银子,“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一分仁义,你回不到皇宫去,这周围都是苏檩派的人,如果哪天你不安分了,只怕这条命可就没了。”
他走出这酒楼的门时,忽然停住了脚步,微微侧头,“你可别记恨我的母后,如果不是她,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至于接下来的路,那便是铲除异己,你喜欢的老四,老八,他们,我会一个不留!”
玄启光的眼神变得狠厉,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玄明正,呆呆地,良久也不知道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