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对面的机位上，传来游戏杆操作的声音，一直到游戏结束，坐在庄严对面的玩客才站起身子。
他留着一头金色的毛发，是坐在高脚凳上，对庄严抱有好奇的那名的男人。
男人的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见到庄严后，向庄严轻轻举杯，庄严冷静地望着对方，没有做出任何表态，对方则笑了起来。
“怎么？不为我的贡献表示肯定吗？我可是最后一个死掉的，如果没有我，闯关游戏在第二关就应该结束了。”
“我想在游戏厅里，合作伙伴的关系应该只停留在游戏里面。”
“很有道理，不过既然认识了，不妨将合作关系拓展到游戏之外，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程登。”
“庄严、艾晓。”
站起身子，庄严和艾晓一起看着程登，他们都很好奇，程登口中所说的“合作”是怎么一回事。
程登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随后扣扣响指，将手指指向对面赌场，但庄严表示介意地皱了一下眉头。
“相信我，我不是要带你参与那种无聊的游戏，如果要用一个名词来形容，我会采用‘体验’这两个字。”
“用语言不能描述清楚吗？”
“我欣赏你的敬而远之，但请相信我，这种事情，最好是亲眼见过，才能真正的印象深刻。”
“既然是这样...那好吧！”
征询过艾晓的意见，庄严同意了程登的邀请。
他们跟随着程登的脚步，从游戏厅中返回赌场，穿过兔女郎来回梭动的走道，逼近一桌正在开牌的赌桌。
庄严发现，先前碰撞过他的红发男人，正站在一名赌客的身后，以倨傲的眼神环视四周，挑衅的意味浓浓地发散着。
程登压低声音，和二人在喧闹中低声说话。
他的声音非常沉厚，即使处在赌客吵嚷的环境里面，也能清晰无误地送进庄严的耳朵。
“庄先生，对红头发的这个人，你有什么看法？”
“我很好奇，他为什么要站在别人的后面，还要用这样凶悍的目光看着别人。”
“我觉得庄先生不太会抓重点。”
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庄严再次向红头发的男人看去，这一次，庄严除了审视对方的姿态，还认真观察了红发男人的周围。
他留意到，坐在红发男人身前的赌客，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身体瘦弱，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镜左侧的支架上缠着透明胶带，而在胶带缠着的下方，脸部有一块手指宽的淤青。
庄严见到，那块淤青在上下起伏着，是那名赌客的身体在轻微颤抖。
“额头上有汗珠，嘴唇也张开着，他的样子，不像是因为兴奋，更像是因为害怕。”
“红头发的男人，绰号叫红老虎，据说他上一次在启明星号，也用过同样的手法，以提供保护为名，胁迫身体素质较差的乘客，替他参加赌局。”
“替他参加赌局？”
“赢的钱三七分账，输的钱算在赌客的身上。”
不用程登细说，庄严也能明白，那所谓的三七分账，会是怎样的一个分法。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敲诈。
启明星号的每一名乘客，从登船开始，便拥有100万元的信用额度，如无意外，这100万元在下船时，是可以兑换成现金带走的。
也就是说，所有的乘客都是携带100万元参加旅程的。
在航程期间，这一笔巨款，可以用于支付乘客的生活开支，包括在付费餐厅消费、酒吧购买酒水、在赌场兑换筹码。
所以，与其说信用额度等于钞票，不如说在游轮上，钞票等同于信用额度。
不过庄严知道，游轮上的信用额度，也是可以被透支的。
上一次的航程中，狗爷和暴发户，都是由于信用额度消耗完毕，同时透支借取了信用额度，欠下天文数字般的债务，所以才不得不二次参加航程。
这也导致狗爷非常地小心翼翼，对于游轮上一切需要额度消费的场所，都本能地持有警惕性。
这份警惕，也影响了庄严的判断。
依照现下所见到的，庄严确信，狗爷的高度警惕，是一项非常正确的选择。
在游轮上，在航程中，随时都有影响意志的事件发生。
诸如启明星号受到火刺虫的攻击。
虫灾过后，在短短的数个小时之间，游轮上热衷于射击的乘客数量增多。
射击，是一项简单的运动。
通过瞄准、扣动扳机，就可以完成它的主要部分。
但是许多人不清楚，它其实隐含有“发泄”的意识。
当一个人内心烦闷、或者带有浓重的压抑色彩，便会渴望通过类似的运动，为自己进行心理疏导。
诸如情绪不佳时的跑步、拳击等运动。
虽然含有正面的导向，可也带有负面的影响。
此类行为，所起到的正面价值在于，会在短时间内排除恶劣的情绪，缓解身心的压力；而它的负面作用，则表现在消化不良情感的同时，有可能带进“暴力解决”的潜意识印象。
所以，当人通过“射击”等运动，给自身带来了“清除”的快意，便会产生“亢奋”。
介于人类心理上的覆盖机制，强烈的情感会覆盖微弱的情感。
人们会逐渐对“清除”的“亢奋”上瘾，从而为追求“亢奋”而被迫进行“清除”。
赌博，其实也是一种“清除”行为。
在理智的警告下，赌客会对自己的得失进行权衡。
可当赌局进入压抑、自身输赢进入低谷时，便会开始进行“清除”的暴力举动，将复杂的考虑、缜密的思维统统“清除”，只剩最基本的“发泄”，通过不断地发牌、开牌，来为自己获得短暂的“亢奋”。
这是愚蠢的，而且还是一种会上瘾的愚蠢。
基于此，庄严才不热衷于游轮上的赌局，他学习狗爷的姿态，对一切的危险敬而远之，尽量远离暴力冲动。
例如连续射击、享用昂贵的食物、以及在赌场里一掷千金。
但是现在，庄严明白到，在游轮上，还有迫不得已的“发泄”活动，即使他自身选择远离，可还是会有人盯上自己，胁迫自己做出违背意志的事情。
所以，他明白了程登的“合作”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却并不打算接受程登的“合作”请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