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七睁眼，再睁眼。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她的身体动也不能动，僵硬得像床板一样。
她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你上来做什么？打扰到我睡觉了。”
丛璟理直气壮地回答她：“你不是睡不着吗？我陪你睡。”
南七惊，“男女授受不亲，快给我下去！”
丛璟往里靠了靠，凑得更近一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是男人么？”
那话里，还藏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我怀疑你在调戏我但我不敢说出口。
南七无奈地扭过头，和丛璟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嘴巴对着嘴巴。
“我差点忘了一件事。”
丛璟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眸子中央是她浅浅的倒影。
“对于我是丛宛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丛璟没有犹豫，直接说：“有。”
南七不停扇动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那一丝不确定连丛璟都清晰地感受到。
他轻轻地往里蹭了蹭，灼热的呼吸呼在南七的脸上，像绒绒的小爪子，一挠一挠的。
“我在想……该怎么把你娶进门。”
南七一愣，身体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她原本以为，丛璟多多少少会对她名不正言不顺的二小姐身份心存芥蒂的，怎料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没答应嫁给你啊。”南七不自在地别开脸。
“唔，确实没有，但是我们现在都躺在一张床上了，以后若是有别的男人胆敢娶你，我就在你们大婚之夜告诉他……”
“我呸！说什么呢你。”
南七的嘴角微微扬起，但还是不肯松口，“跟你躺在一起就要嫁给你吗？想当年我驰骋江湖的时候，睡过的男人……”
丛璟的脸危险地靠近，“你说什么？”
“哈哈哈，大通铺嘛，你知道的呀……”
丛璟翻身仰面躺下，语气不善地呵道，“睡觉！”
南七乖咪咪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已是深夜，驿馆里烛火飘摇，像鬼的影子在墙壁上游来走去。
桌上的晚膳都冷透了，汤里浮起来一层恶心的油星，凝结在碗壁上，美人的凝脂似的。
黑夜里，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这时，一道似是回忆，似是探寻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响起。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软软糯糯的一个小婴儿，不会说话，只会笑，笑起来像个白白嫩嫩的团子，可爱得厉害。”
“母妃不喜欢她，君画也不喜欢她，整个府里的人都对她不好，但她从来不跟我说。”
“我只记得她穿那身粉红色的袍子，踩着青石板路朝我扑过来，嘴里一边喊哥哥一边笑，只是为了讨块糕点吃。”
“那时候，我和容泽经常带着她到处玩儿，给她买糖葫芦，捉蛐蛐儿，呵……”
丛玖嘴角牵起一抹苦笑，“终究是犯了错。”
犯了错，却害了她。
“小时候就是太惯着她了，长大后才这么大脾气，下了决心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说了要走就真的再也不肯回来。”
夜更暗了些，烛火却仍烧得旺。
“我娶你，给足你世子妃应该有的，我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也糊涂得要命。”
丛玖站起来，放慢动作跪在世子妃的面前。
“阿宛，是我的底线，我应该告诉过你，不准动她，你不明白吗？”
世子妃神情恍惚，瞳孔都变得迷散，她的一只手狠狠地拽在丛玖的下袍上，繁密的花纹织绣被她抓出不可逆转的折痕，她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
好歹，也留下了痕迹。
“汀兰，你到底明不明白？”
世子妃的神思更加飘渺迷幻，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自己的闺名了？原来她也是有名字的，她不叫世子妃，她叫罗汀兰，如水如兰，而她现在活成了什么样子？
“汀兰，告诉我，你究竟下的是什么毒？”
一个“毒”字，彻底把世子妃从梦境中扯了出来。
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可怕，原先那些温婉端庄的表面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连丛玖都不由得一惊。
“我要她死，要她死！”
世子妃紧紧地赖在丛玖的怀里不肯离开，“你不要走好不好？你就陪我一晚，就今天一晚！”
“我不要什么世子妃的名誉，也不要所谓的权力，我知道你不爱我，但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世子妃空洞的双眼死死凝聚在丛玖的脸上，希望能在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松动。
但是没有。
丛玖把手一挣，世子妃就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再问你一次，南七中的毒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
世子妃一会儿哀哭，一会儿狂笑，整个人仿佛神经错乱，精神分裂。
“她要死了是不是？她终于要死了，等她死了，你心里就会腾出属于我的位置！”
丛玖什么也没有说，但那怜悯的目光却深深扎在世子妃的心里。
她可以被漠视、被厌恶都无所谓，但是不可以是怜悯，不可以！
“你不是想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吗？我可以告诉你。”
丛玖的目光没有本分移动，“说吧，条件是什么。”
世子妃端庄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丛玖的面前，“我的条件是，从今天开始的每一个晚上，你都必须宿在我房中！”
丛玖像是早就意料到了一般，很快便给出了答案，“可以。”
世子妃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震得一愣，她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给我一个孩子。”
丛玖身边的气息骤然一沉。
“我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世子妃的表情不由得变得柔和，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个奶胖胖的小孩子的模样。
丛玖沉默了许久，才最终答应道：“可以。”
世子妃登时变得异常惊喜，但她的喜悦还没有坚持到两秒，就被丛玖冷冰冰的话语所打破。
“我答应你，是因为希望你能老老实实拿出解药，如果你耍花招，我不介意要了你的命！”
解药？
世子妃一闪而过的惊慌被丛玖准确地捕捉进眼里，“有问题？”
“……这药是我父亲交给我的，他，他没有给我解药，你刚刚只问我这药的名字，我……”
丛玖脖颈上青筋暴起，已是暴怒的前兆。
“大公主想要什么药不行？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