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沉长的彻谈,那所谓的秘密自千年之后而来,源远流长一般。
注定这要成为一次两人心灵上的激荡,或者说是杨俊心灵上的激荡。
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这一次的畅谈后该是什么样的结果,所有人也不会知道为什么湄之在此时此刻会进行这样一场谈话。
为什么这样豪无保留的说出来,这么毫无保留的相信杨俊。
唯一能让人知道的是,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杨俊所有的动作更快了,仿佛已经为了什么准备起来。
而那已经是后面的事,如今看来,只瞧得见湄之昏睡在杨俊的怀里,而杨俊阴影下的面容第一次有了一种明澈坦白的愧疚浮上。
“对不起。”他轻声叹了出来。
不管湄之听不听得到,他呢喃自语:“当年,实在是我对不起你,今后不会了,如你信我。”
浅白的话,却只是这么一句,再没有任何解释,任何其他的累赘,只有这么一句交代着数年前的官司,过后他抱起了湄之走进了暗道的另一头,回了秦王府。
初夏的时候,本不是那么热的,也本该是个心情极好的季节,特别是在这繁花绿柳的长安城。
湄之坐着秦王府的车轿缓缓的朝枯叶寺行去,一旁的人伺候的是周周到到的,不敢有丝毫怠慢。
因为谁都知道这位姑娘很得秦王的宠,说不定就是未来的主子,所有没有人敢有一点不恭敬。
这也是自从那日后,湄之住到了秦王府的光景,面上来说是秦王的随侍,实际上来说一则是去养伤,另一则就不是那么好说的了。
此时正是天高云清的时候,微热的日头,一丝儿风影不见,仿佛是下雨的前兆,闷的让人发慌。
湄之让所有人在寺门口等着,就一个人施施然的走进,只见今日的派头却不似乎往日,帷帽轻掩,她缓缓走向入口右边那颗硕大的祈福树,淡淡的带着慵懒的笑意。
白衣翩然,许久未曾穿的白色,这一瞬仿佛与自己异常的的契合,只是卸了那些环佩独自而近。
直至那树前,看着那满树的琳琅,许许多多的祝福,莫名滋味萦绕不散。
她看了许久,想了许久,终走到一旁,拿笔写下了今日的目的。
“祈天,求地,佑吾子魂兮散于天地,来日归于吾怀。”
其实她并不喜欢寺庙,不相信神佛,更对天地没什么好感,可是她此刻却很虔诚,很认真,很仔细。
其实她伤才好,根本不必亲自过来这样的地方来做这样的事,可她认为值得,因为听说这里很灵,这是个风水宝地,还有这一颗寄托着多少人精神的宝树。
她一笔一个字的写着,帷帽半掀开,眼神却很淡漠,与写的那些字仿佛不在一个感情线上。
直到停笔,却有些愣愣的看着那字,指尖一个字一个字的抚过,颇有些神伤。
她语意轻柔,喃喃的,仿佛这样念了一遍,心上就可以比较安宁。
念的却还是写上去的那一句,那味道一瞬仿佛延伸到了天际,再也回不来。
其实她不是这么煽情的人,也不该是这么软弱的人,更不该是这么情绪泄得这么表面化的人,可惜今日所有的不该她都做了。
这天其实算不上太热,毕竟才是初夏,可不知为何,湄之却出了很多汗。
她悄然用指尖抚上额,拭去了汗水,巧的碰了帷帽,白纱倾泻,再次挡去了面容。
正自心驰神荡的时候,却骤然听到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手指一时间有些发紧,合上了那字后,却又暗自好笑。
紧张什么,反正与他早已无关!
想到这里,到也坦然,她缓缓走至那树下,掀群而跪,闭眸默祷。
“看不出,娘与娘之间,还是有些区别的,有人祈福,有人安魂。”
走上来的自然是杨广,而且话听着就不对,带着酸意,可以软了骨头的酸意,偏偏杨广说完这些,又看了眼萧绿漪那笨重的样子,无奈的伸手相扶,说道:“笨手笨脚的,我来吧。”
原来今日竟是他带着萧绿漪为孩子祈福的,湄之瞧见这一幕,心中一痛,更是觉得寒凉,不仅仅是寒凉,更是痛恨。
湄之静静的跪在那处,直到念完心中所感,听闻身旁动静,才缓缓起身,呢喃道:“原来爹和爹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此话说的讽刺,湄之骤然的手指一动,一片叶子打中那萧绿漪手上的祈福纸,顿时碎成两半,落于地面。
帷帽遮挡之下,并看不出湄之什么表情,却也真的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道:“那我就祝福你的孩子出生既死。”这话自然是和杨广说的,说完又看着萧绿漪道:“夫人也不要怪我,小女子只是受了您夫君的挑衅,而不得不反驳而已,相信以您的贤惠,不至于怪罪小女子吧!”
湄之的脸上在话出去以后骤然染了笑意,话后,牵着群摆走向另一边,免得惹自己不快。
这是五年后第一次和萧绿漪对上,湄之也没有想掩藏自己或者掩饰自己,没有热情也没有冷情,只是淡淡的。
萧绿漪那头尽管有些惊异,却早已平静下来,毕竟她是什么人,她可是以温婉贤惠出名的晋王妃。
所以萧绿漪也没有恼,只是笑道:“我不怪你,因为你没有,但也多积福的好。”
。”
萧绿漪这头刚说完,杨广似乎也没认真听萧绿漪说什么,一直看着那树,半晌才意识到湄之说了什么,怒气一瞬就冲上了脑门。
“是么?自是不同的。”这话自然是说那句爹不同,到了这下话却未尽,他一边拿过萧绿漪手中已经变成两半的纸条撕了个粉碎,续道:“这东西要来何用,他有娘疼,有爹爱的。”
看似是和萧绿漪和肚子里的孩子说的,却实实在在是说给湄之听的,说玩后,还加了一句:“纵然是刚出生就死也是好的,不似有的孩子。”
听了萧绿漪的话,湄之却仿若未闻的看着那树,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却总有被惊醒的时候,其实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待着,岂料还是被杨广那一句话浓的脸色苍白,手指骨也在缓缓收拢,紧紧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