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是。”
一问一答,就像两人的牵扯,僵持无言,湄之没有再等杨广问任何话,她的笑还在,却是清清淡淡的,她的话还很轻,却总有些暗涌在翻腾。
“湄之这么喜欢殿下,那么为了殿下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牺牲一个陈宣华不算什么。”
话音落地,湄之原本以为会惊起什么风浪,却只看到杨广沉默的模样,甚至到最后,杨广连手都松了开来。
“你滚开。”
咬牙逼出了三个字,杨广再也不看湄之一眼,只是扶着亭栏慢慢站起了身,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出湄之的视线。
湄之随着杨广动作也站了起来,她依靠着亭柱,一直看着那背影,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那身形状态,熟悉是气息味道。
直到杨广彻底的了无踪迹后,湄之才舒了口气,却再也支持不住,软倒在地,冰冷的汗顺着发丝滴滴沁入地面,还有那尖锐的痛自小腹蔓延至全身。
痛不是意料之外的,只是痛到这样的程度却是湄之没有想到的,那样的痛,仿佛有两个人像拔河一样在拉扯着同一个筋,扯的让人连呼吸都不敢,深怕碰到那个痛点。
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湄之却笑出了声,自嘲也好,其他也罢。
她甚至想,这么爱惜自己的她,这么一个怕冷的她,却为了这个计划,在葵水在身时下水救杨广,还待了那样久的时间。
这怨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选的太不是时候,只是老天并没有给她恩惠,让她有挑选日子的时间。
不知道是痛了多久,这样一抽一抽的痛,仿佛随时会涌上,又仿佛永远不会牵扯,只是尽管这样,湄之也已经心满意足。
她翻了翻身子,平躺在那一片天空下,闻着远处被风吹来的异味,看着天空仍旧皎洁的月,想着昨夜美丽的梅林,叹着如今这一片的狼藉,一夜之间,好像什么都可以颠覆,什么都可以过去。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吧!”
那些情,那些爱恨,那些难挽的时光,是不是就在这一场火中,被挥发干净,然后再也找寻不到踪迹。
湄之看着天际边,眸里渐渐泛起了些雾,湿湿润润的,朦朦胧胧的,她却执意的告诉自己,她没有哭,那是她痛出的眼泪,是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非如此不可?”
一声清润的音调打断了湄之纠缠的思虑,湄之却没有惊诧,她只是抬眸望去,那说话的正是一身飘然之气的杨俊,湄之就那样躺着看他,忽然的一笑。
“非如此不可。”
是的,有些事,即便会有些惆怅,却非如此不可。
杨俊没有再为这个如此不可而说什么,他随意靠了湄之坐下,没有问任何话,也没有说任何事,只是沉默的陪着。
这样安逸,让湄之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怎么解释这一场设计的因由,这一场乱七八糟的爱恨情仇。
“如果你曾经爱过一个人,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不想再爱,然后用尽方法让两个人错开彼此的人生,结果你成功了,你是不是应该感到很开心。”
絮絮叨叨的一长串,湄之难得的说了这么多的话,问了这样莫名的问题,甚至话里话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问杨俊,还是问自己。
也许,这就是和杨俊说话的好处,没有太多的负担,不必担心杨俊看出什么,说出什么让湄之不舒服的话。
杨俊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没有让人觉得冷淡,也没有让人觉得热烈,仿佛是最好的听众一样。
他也根本不看湄之,只是随意的望向不知名的角落:“那要问问自己还爱不爱,不过”
杨俊突然顿住,他的目光骤然之间似乎多了一丝莫名的黯然神伤,只见他摸了摸悬在腰间的短笛,缓缓道:“不过在很多时候,爱不爱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非如此不可,这原本就与爱无关。”
爱不爱?
湄之也试着问自己这个问句,却没有答案,或许正像杨俊所说,原本这就是与爱无关的事。
毕竟不管爱或者不爱,湄之都没打算再和杨广有牵扯,而只要有这点,即使爱又能怎样呢?
惆怅良久,仿佛是被杨俊的话说开了心思,湄之自地面坐起,认真的看着杨俊:“谢谢。”
谢的是,杨俊不问缘由的帮忙,否则就算湄之神通广大也绝对不可能把陈宣华带出来,谢的是无论之前之后,杨俊从未质疑过半分,虽然连湄之自己都承认,她的确很可疑。
有多久没有这样想去相信一个人,也许是因为杨俊的面容,也许是单纯的因为这个人。
杨俊听着这一声谢,却没有回应,仿佛那的确不是什么值得谢的事,他只是看着湄之认真而皎洁的眼睛,很是突然的抱起了湄之。
“我送你回去。”
温柔的话从风中抽过,印在湄之的心上,不知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就算一句普通的话,也总能让人生出不能拒绝的心思。
湄之没有拒绝这样的动作,她也的确没有力气走回去,只不过她示意杨俊停在了亭柱之前,掏出了匕首在柱子上刻着什么,直到刻完,才收起匕首,安然的任由杨俊抱着走向来时的路。
“你说,如果一个人常年生活在夜晚,会不会有一天觉得腻烦,而开始向往日光的照耀,即使背叛同伴也在所不惜。”
“会,但要看是怎样的同伴。”
“那你说,如果一个人在黑暗中待久了,却突然有重新迎接阳光的机会,可又怕被阳光灼伤,你说她该不该赌一把,重新来过?”
“该。”
“你是对的,所以我也该是对的。”
向往日光而背叛的人是零,重新迎接阳光而重新来过的是zero,也就是现在的杨广和湄之,所以她是对的,湄之一笑,给这样的对话划下了句点。
风长扬而潇洒的吹着,带走了越加模糊的话语,和越来越远的人影,徒留下亭柱上的痕迹,那一笔一划,一字一语,挥不走,抹不去。
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