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过了三年春夏,苏安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苏安,你别惹你娘生气。你明天就站在远处偷偷地相相这几个姑娘,万一有一个中意的呢?!读书再重要,你也得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啊……”和苏安母亲一向交好的刘老夫人,一边苦口婆心的劝着,一边将几张女子的画像塞到他的手中。
苏安无奈的笑了笑,礼貌地接过画像。见他的娘亲过来招待,他便起身回了屋。一进屋,他就把手中的画像随意的扔到了几案上。回身拿了几本书,刚走到门口,他眸光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只见他又折返案前,将刚才随意扔在几案上的画像拿起,一把塞进了袖口。
“苏安,我觉得这个比较漂亮。”红衣女子并排坐在苏安的旁边,十分认真的翻阅着案上那几张画像。还反复拿起来,来回比对,最终伸手指向右手边的那个着杏色罗裙的女子。
见没人回应!红衣女子歪头,嘴角还挂着笑意。谁知苏安却紧珉着嘴唇,一副生人勿近、怒气重重的模样。
红衣女子笑意渐隐,难道是不满意!她低头又仔细的看了看左右两边的画像。看了半响儿,她还是觉得右手边的漂亮,圆圆的脸蛋,弯弯的眉毛……
苏安眯着眼,看着旁边这个近在咫尺、却十分认真地在给他选妻的女子,沉下了脸。
这个女子究竟有没有心肝,这四年来,他无论严寒酷暑都跑来这西山竹屋,她真当他只是为了读书吗?!她难道看不出,他对她……
苏安攥了攥拳头,一把扳过女子的肩膀,女子一愣。苏安看着她的纯净真挚的眼眸,有些话,竟然说不出口了!
苏安撤回手,神情复杂的看了她好久,终是拂袖离去了!
“苏安,你的画像……”红衣女子拿着画追了出去。
苏安身形一顿,她当真没有心肝!
看着头也没回的苏安,红衣女子嘴角一扯,进了屋。
她将手中的画像轻轻地放在桌上,嘴角再无笑意,只是抬眸看向窗外:苏安啊!苏安!你真当我不懂你的意思嘛!寒来暑往,你日日来此,我怎会不知!可……
哎!女子叹了一口气,衣袖轻抬,直接从窗口飞了出去。那抹红衣就像流动的晚霞,稳稳的挂在了树上。
第二天,苏安没有来!
第三天,苏安也没有来!
……
女子翻身下树,看着她坟头开的正旺的小花,喃喃低语:“你替我掩了尸骨,我帮你救活娘亲。苏安,我们之间的缘分早该在四年前就结束的!可不知为什么,你不来的这些天,我这心中竟是空空落落的……”
轻风拂过,女子闭起眼睛,闻着花香,心里、眼里却都是那个蠢蠢的少年。
那时,他与她还不熟识。
一日,她闭着眼,优哉游哉地挂在树上吹风。他朗润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你为什么只爱待在这里?”
她闭着眼睛,无心搭理。谁知他不放弃的又问了几遍:“你为什么只爱待在这里?”
她有些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刚欲发火,却对上他清亮见底、诚挚无比的眸子。这发自内心的关切,她竟不知该如何忽略。可有些事情,她也不愿想起,便随口说了句:“你闻过老鼠腐烂的味道吗?”
“没有。”他摇了摇头。
“那你闻过人腐烂的味道吗?”
“……”
这次,他没答话,只是皱起眉头,静默许久。
她当他是害怕了,便笑着闭起了眼,到底是个少年!
……
“你喜欢花吗?!”过了许久,她头下才传来这么一句。
他这话说的倒是让她一愣,她睁眼对上他的眸子,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
数月后,竹屋中兀的闯进一青衫老道。他看见红衣女子便问:你可是倾忧?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沉眸打量起这青衫老道来。她被困在这竹屋中一百多年了,自苏安走后,再没人能闯进来过!
老道看出她眼底的疑问,便说道:“三日前,我在黄泉遇到一个男子,他托我来这寻你。他说,人生无常,那日走的又太过匆忙,忘了问你一句:若是他在黄泉等你!你可愿意?”
原来,他一直知道她的身份!
原来,他早已付了真心!
倾忧重重地点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她有多久没哭过了呢?!她也记不清了……
只是上一次哭,好像还是在一百年前。她被人骗了元丹、封了魂魄,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身体一点一点的腐烂,看着尸虫在她的皮肉里来回乱钻,听着耳边绿蝇的嗡嗡声……
那时,她害怕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