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日的光景一晃而过,洛疏影一行人用过午饭,便起身前往城东的邀月楼。一进门,只见宾客满座,人山人海,台子下首虽宽敞,却也只余下零星几个位子。
“疏影!”身后传来顾瑾棠的声音,只见她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方才出了点事情耽搁了,好歹是赶上了。”
洛疏影挽过她的手,朝门口的守卫递过名帖,立马有人将众人引到了楼上的雅间。
洛疏影踏上木梯,远远看见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那人朝她一笑,“少宫主,又见面了。”
“百里少主也来参加竞拍么?”
百里泽点点头,“往年从未来过,今年恰好得了空,便来看看。”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各于雅间里落座,片刻后,随着一声锣响,竞拍会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一位中年男子站在台上,高声道:“诸位,今日的竞拍将由我主持。我谨代表天枢阁阁主,欢迎诸位的到来。”
台下掌声雷动,听得那人再道,“那么,话不多说,立刻呈上今日竞拍的第一件珍宝。”
那人扯去覆在箱子上的红绸,又用钥匙打开了箱子上的锁,只见内里一套和田玉精制成的夜光杯置于其中。
“此杯为前朝宫中之物,相传为贵妃醉酒所用之杯。质地光洁,杯中盛酒则酒色晶莹澄碧,皓月映射下,玉液透过杯壁便会熠熠发光。”
顾瑾棠不禁咂舌,第一件竞拍的器物便这么大来头,可见这天枢阁背后的实力有多雄厚。
“一百两纹银起拍,”那人一掷手中的木槌,下首便开始起价。
“二百两!”
“三百两!”
“四百五十两!”
......
“八百五十两!”
那人三掷手中的木槌,“八百五十两,成交。”
余后又竞拍了些大大小小的物件,皆是精美非常,不过洛疏影不甚感冒,也就没有出价,反倒是祁湛替姚沁拍下了不少珍贵的药材。顾瑾棠也拍下来一根百年野山参,预备送给顾长渊作寿。
“最后一件物品,”那人顿了顿声,扯下了覆着的红绸,只见一朵通体血红的灵芝静静地躺在紫檀木制的箱子上。
下头有人眼尖认出来,大声道:“是血灵芝!”
那中年男人赞许道,“好眼光!”
“血灵芝本就罕见,这朵血灵芝更是已有千年之久,也因此才会成为今日的压轴。”
“不过,”那男人顿了顿,“此物的拍卖规则有些不同,只换,不卖。”
众人皆有些疑惑,一人出声问道:“换?用何来换?又要如何换?”
“诸位别急,”那中年男人摆摆手,“千年血灵芝乃无价之宝,诸位若是想要竞拍,便取自己身上一件物品放到座位底下的箱子里,由阁主亲自挑选后,再决定谁能得到。”
“至于其余人的物品,我们会遣人全数退还。”
祁湛闻言,看向洛疏影道,“这血灵芝可解你的寒症,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洛疏影垂眸,“可我身上除了银钱,并未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若是要换,”洛疏影拔下发间的紫玉簪,“便只有这个了。”
祁湛从她手中接过簪子,用绢帕包好,放进了一旁的箱子里,“试一试总是好的。”
竞拍会结束后,满座的宾客纷纷退场,洛疏影一行人亦各自回了客栈休憩不提。
三天后,城东悦来客栈。
洛疏影正坐在案前翻看着几本随身的古籍,一只通体雪白的雀儿停在她的窗前,携来一封书信。
洛疏影惊奇地戳了戳它,“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又从它身上解下书信,信的右下角仍是那熟悉的黑色烫金盖印,“今夜亥时,邀月楼顶见。”
洛疏影提笔写下回信,将信绑好,扬手将那雀放飞出去。
将近亥时,洛疏影徒步行至不远处的邀月楼,踏上长梯攀上楼顶,只见云齐正一身玄衣立在那里,怀中还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你的血灵芝,拿好了。”云齐淡淡说道,“至于那紫玉簪,”他嘴角微弯,“我夫人喜音律,赠与她再合适不过。”
洛疏影行礼谢过,方才从他手中接过盒子,心中升起一丝不明的情绪,酸酸涩涩,丝丝缕缕地缠成了一团。
待她回过神来,云齐早已消失无踪,她定了定神,抱着盒子,转身朝客栈走去。
那日过后,便是连绵多日的暴雨,好不容易放了晴,这日一早,顾瑾棠便敲开了洛疏影的门。
“疏影,今儿个天气正好,不若一同去郊外走走?连着这么多天闷在客栈里,人都要闷坏了。”顾瑾棠撇撇嘴,看向洛疏影。
洛疏影点点头,“也好。”
二人徒步出城,只见郊外青山连绵,树影摇曳婆娑,流水潺潺,一片晴光大好。
行至一处水潭前,二人倚坐石上,用手掬了捧凉水消暑解热。
忽而四面皆传来破竹之声,洛疏影猛得回过头去,只见十余黑衣人正将他们团团包围。
“什么人?”洛疏影拔刀出鞘,挡在身前,顾瑾棠亦从身侧抽出软鞭,二人背靠背地站着,蓄势待发。
“取你性命之人!”为首那男子起身攻向洛疏影,银光一闪,洛疏影塌腰堪堪避过,几缕耳侧的碎发被剑气削下。
又有二人挥剑迎上前来,洛疏影足尖点地跃上树干,挥刀向人群中砍去,凌冽的刀气将众人逼退许多。
这一侧洛疏影还能与众人战得平分秋色,另一侧的顾瑾棠却应对得极其艰难。顾瑾棠的武功本就不如洛疏影好,此刻更是被几人联手逼得节节败退。
顾瑾棠转身闪过那人的剑,却不慎被另一人出剑划伤了右臂,鲜血奔涌而出,顾瑾棠再握不住软鞭,被那人生擒。
“瑾棠!”洛疏影见状大惊,却已有些自顾不暇,只因方才与顾瑾棠交手的人转头冲向了她。
“住手,”为首那男人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掐着顾瑾棠的脖子,缓缓道,“你要是不想她死,便用你手中的刀自尽,否则......”
那人收紧了掐着顾瑾棠的手,只见顾瑾棠的脸已然憋得涨红,呼吸已然变得困难。
其余所有人的剑都指向了洛疏影,洛疏影闭上了眼,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刀锋渐渐贴近脖子。
“不......不要......”顾瑾棠艰难地发出声响。趁那人不注意,她猛地抬起右腿朝那人胯下踹了一脚,那人吃痛,松开了掐着顾瑾棠的手。
“咳咳咳......”肺里猛地灌进大量的空气,顾瑾棠却顾不上这个,快步跑到崖边纵身一跃。
“瑾棠——”洛疏影凄声喊道,心知她是不想拖累自己方才跳的崖,眼里漫上一丝猩红,手中刀气也变得愈发凌冽,无奈打斗的时间太长,她已逐渐有些体力不支。正当她手中的刀愈来愈慢,一柄银色的剑一把挑飞了她身前的剑。
洛疏影只觉一道白光闪过,百里泽的剑已然划破了两人的脖颈,洛疏影回过神来,连忙扬手挥刀,砍下了另外两人持剑的臂。
这些人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两人并肩作战,也花上了好一会儿才将人尽数除去。
“不留活口吗?”百里泽在水潭中濯去剑上的血,问道。
“不必了,是飞星门。”洛疏影惨然一笑,手上的刀扎进一旁的古木中,方才能勉强支住身体。
百里泽收剑入鞘,将人扶过,让人靠坐在树干旁。
“我来晚了。”百里泽右手扶着她的肩头,淡淡道。
洛疏影摇摇头,眼底一片悲色,“瑾棠她......”说罢,再发不出声响,只剩低低的呜咽和啜泣声。
百里泽心中绞痛,伸手用指腹揩过她眼角的泪,“或许她没事呢?”
洛疏影说不出话,只一味摇头。
也是,这么高的崖,跌落下去,只怕是早已殒命,更何况山野之中野兽众多,只怕能留全尸骨都是奢望。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下午,直至暮色渐起,百里泽方才搀着有些脱力的洛疏影缓步走下山去。
回到客栈,百里泽又代洛疏影将事情本末交代清楚,众人亦是悲痛难掩。洛疏影又带了宫牌命抚宁县衙派兵到崖底搜寻,却毫无所获。
祁湛定了定神,出言宽慰道,“没找到人就是好事,许是被人救走了呢?”
洛疏影叹了口气,“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