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于心显得有点拘谨,说:“你们玩吧,我就不参与了,我为领导服务。”
杨利民看了看他,笑着说:“易校长嫌小了?”
易于心笑着说:“没有的,你们玩,我给你们倒水。”
杨利民又看了一眼,觉得这个易校长还是很直爽的,就说:“易校长,你们学校有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在那教书吧?姓刘。”
易于心倒了杯水,看着杨利民说:“有这么个人,是杨局长的亲戚么?刘老师还是很不错的。”
杨利民摸了一下鼻梁,说:“不是的,当时档案到我们局我无意间看到的。”他没有说那是夏天的侄女。
几个人玩了几圈,杨利民赢了不少,他知道是齐镇长跟杜清林故意让着的。官场上下级跟上级打牌,一般都是上级赢,其实不光是打牌,下棋也是一样。但是要让领导赢,又不能让人看出来是故意让的,的确需要一些水平。
杜清林每次打完之后都假装遗憾,道:“哎呀,我要是不打这张牌就好了。”
杨利民笑了笑,不说话,不得不佩服杜清林。倒是一旁的齐镇长还真当那么回事的去打牌。
几盘下来,杨利民越发清楚清水镇的政治格局,料想私下齐镇长肯定拗不过杜清林。
中午吃饭,杨利民一看全部是些甲鱼汤啊,野猪肉之类的,就皱了下眉毛,笑着说:“齐镇长还真是费了心思啊,水里游的,地上爬的都弄来了。”
杜清林笑着说:“下面不比上面,这些东西算不上什么好的,杨局长就将就吧。”
齐镇长连忙附和着说:“不知道杨局长吃不吃得习惯这个野味。”
杨利民假装生气,说:“杜书记该罚酒,说好清淡点的。”
杜清林满上一杯酒,二话没说一饮而尽。喝完吃了口菜,再说:“杨局长,这些在我们下边都是些清淡的。”说完打了个哈哈。
杨利民笑了笑,心想杜清林这样的人在基层还是不错的,会跟上面搞关系。基层有句话说得形象:领导下乡检查,喝的毛尖贵茶,吃的甲鱼王八,搂的屁股硕大,完了红包回家。想到这里,不由得暗自发笑。
下午到会的,都是清水镇的一些比较有头脸的人物。杨利民往台上一坐,下面顿时安静下来了。
杜清林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表示欢迎杨利民局长。说罢,就带头鼓掌。
杨利民接过话筒,笑着说:“大家不必客气,当做我跟大家一起讨论吧,有问题的可以当面提出来。”一瞥眼,看见易于心专心在记笔记。
杨利民先是讲了一下周仓两会上的情况,尤其是关于人才的问题,然后简单地谈了一下人事局的想法。接着又讲了一下对下面乡镇的人才计划的一些看法。期间他一直发现易于心在记笔记。
讲完之后,杨利民特意找到易于心闲扯了一下。易于心还是不那么放得开,不过倒让杨利民觉得是个让人放心的人,于是就又说道:“那个小刘还是要加加担子的,年轻人嘛,你说是么易校长?”
易于心笑了笑,说:“杨局长说得是。”
晚上回家,胡月手上缠着白绷带,说:“华天实业的陈实来过,还等了你好久。”
杨利民心痛地说:“你手怎么了?”
胡月嘟着嘴巴,说:“还不是这个房子,人家都搬新房子去了就你还在这里,我进门摔了。”
“严不严重嘛,这跟房子有什么关系?又说到房子了。”杨利民说着摸了摸胡月的手,又说:“陈实没有说什么事情么?”
胡月说:“我试探了一下,他没有明说,就是说有点私事找你帮忙。我说要不我给你打个电话,他又说算了,过几天再来就是。”
杨利民想了想,说:“什么私事跟你说不一样,还非要等我回来说!”
胡月说:“要不你问问?”
杨利民说:“我是没事找事做啊!”
胡月又说:“对了,他走后我发现有个报纸包了这个,你看看是什么?估计是他放下的。”说着把放在电视下面的一个报纸包递给杨利民。
杨利民接了报纸包,拆开一看,是一叠钱,马上说:“这不是他拿来的是谁拿的?不要出去说,我明天问问他。”
胡月气愤地说:“什么时候你叫我不要出去说的事情我出去说了!说话这么气人,像不相信我似的。”
“我哪有不相信你,我只是嘱咐一下,你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杨利民说。
说着说着两人就闹起来了,杨利民说:“胡月,你现在怎么都变成这样子了?有什么好吵的!”
胡月火了,说:“我吵是因为我自己没有用,瞎了眼。”
“你这话说到哪去了。是不是田齐说什么事情了?”杨利民凭直觉,觉得肯定是田齐又在办公室当胡月的面说了什么话。
胡月不说话,眼泪哗地一下子流了出来。杨利民递给她纸巾,安慰道:“到底怎么了?”
胡月擦了眼泪再说:“田齐说她家下个月就要搬家了。说什么人事局的老房子住着就是不舒服,新房子也去看了的,很好。还说现在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把钱拿去买房子了,前段时间不是有个电视剧说,男人不能给女人未来的话就给她一间房子,让她在受伤的时候能够有个歇息的地方。这话田齐在办公室当着我的面说的。”
杨利民心想,周继光跟自己也是一前一后到的人事局。周继光要搬新家了,倒也没有什么,不过,自己掰着指头一算,这么多年自己确实没有存下几个钱。胡月自从跟了自己,也是吃了不少苦,最开始刚结婚,杨利民自己还要把每个月的生活费寄点回家,剩下的到月底基本没有剩余,胡月也没有嫌弃,说嫁过来就过来了。结婚一周年,胡月居然把纪念日都忘记了。
杨利民想着心里就难受,也不知道说什么。一起身这才发现阳阳在房门口鼻涕流了一脸。
也是的,这么多年,自己只顾着人前人后的风光,一心想着往上面爬。见着领导就巴结,点头哈腰,为的是想混个脸熟,想给领导留个好的印象;见着下级能骑的就骑,为的还不是想把在领导面前丧失的那种面子荣誉心自尊心给挽回来?
有时候想想,官场就是这样子,再怎么一尘不染也是不可能的,再怎么大奸大恶也是不可能的。人性就是这样的,自己狠心在背后给人一刀的时候,往往会想到自己背后某一天会被别人给一刀,于是再怎么温柔的人,也会毫不留情地刺下一刀。
这些年来,自己一直这样,却忽略了胡月的感受。胡月不再是当初那个喜欢听官场段子的小女生了,而是成了一个会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的家庭妇女。浪漫不再是生活的主题,就连有时候的性生活也像是完成任务一样的。
现实永远是生活的根本基调。
最初给领导写稿子,每次坐在台下听领导念自己的稿子的时候,自己心里就突突直跳,还装模作样地边记笔记边双眼盯着领导的面孔,仿佛领导微笑的面孔就是对自己最好的表扬。回家之后,会给胡月说领导表扬自己很不错。
刚上班的时候自己还是个短的平头,等慢慢熬成了副局长的时候,平头变成了偏分,也开始用上了发蜡,每天早上都把头发弄得油亮亮的、皮鞋擦得锃亮锃亮的才出门。
进办公室的时候腰杆也慢慢直起来了,双手也开始放在背后,目不斜视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见了下级目无表情或者微微一笑,嘴里说着某某不错。
他突然觉得这样子很恶心。
胡月兀自洗澡去了。杨利民把阳阳弄去睡觉后,自己就把衣服一脱,进浴室跟胡月一起洗澡去了。
胡月知道是他进来了,连忙把他往外面推,说:“你进来做什么?”
杨利民把她的手一抓,顺势就从背后抱住她,笑着说:“你说我进来做什么!”说着就吻了过去……
杨利民知道胡月很是渴望,但自从周继光当了局长之后,他就没有什么心思好好办事。胡月安慰他说是压力太大了,他自己也只得当做是压力大了。其实他内心知道,自己是没有那个心思了,自己之前一直以为就是局长,周围的人当自己是月亮,而现在自己就是星星了,整天围绕在月亮周围。况且,胡月一个女人在办公室,总是面对田齐酸不酸甜不甜的话语,也难为情,想到这些就没有了心思去办事。胡月也始终没有怪自己。
过了几天,华天实业的陈实也没有给杨利民打电话,倒是纪委副书记赵国庆打了几次电话过来,说了一些琐事,让杨利民搞不明白他的意思。
杨利民起先还想着陈实放在自己家的那张报纸包的钱,怕是赵国庆听到风声要找麻烦,几次之后赵国庆丝毫没有提到这些,他自己反倒放心了。
这天,杨利民给陈实打了个电话。陈实刚起来,电话里面一听就知道他还处在睡眼蒙眬的状态。估计旁边还睡着个小蜜。
杨利民说:“老陈啊,忙什么呢?打扰你好梦了啊。”
陈实晕晕的样子说:“刚醒呢,有事情?”
杨利民打了个哈哈说:“没有什么事情,晚上出来聚一聚如何?”
陈实马上来劲了,说:“老地方?把马维成跟夏天叫上吧。”
杨利民说:“你联系吧,反正你没有事情!要保住身体啊,老陈!”说完哈哈一笑。
陈实知道他的意思,也是一笑,说:“老杨羡慕吧?”
晚上,陈实到了赛江南之后,就给公安局夏天副局长、马维成记者,还有杨利民各自打了个电话。
给杨利民打电话的时候,杨利民正在家里看周仓新闻。赵国庆的老婆吕梅正卖劲地说着县委县政府正在下面哪个镇考察,说科学发展观切实落到实处了。县委县政府表示将继续加大工作力度,做农民兄弟的当家人,权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同时加快行政管理体制转变和深化改革,建设服务型政府,用科学发展观统领全社会和武装全社会。
杨利民看到这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