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君沿着官道一连走了七日这才到了宋国边界,之后还要横穿大周去往西蜀。
沿途染君并未在驿站留宿,能赶则赶,一是他不想与旁人过多接触,而是他想尽可能快一点到达目的地,因为他此前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修行欲望。
能修行时没有,被人断去修行之路后,也没有。
已经死去的人,不会因为你变得更强活过来,哪怕是长生不老,哪怕是天下无敌!
十年了,他未曾变老一点!十年了,他无数次应该死去,却没死。
如今他不仅想变强,还想去问一问,为什么?
……
中午。
染君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一颗大树下,二人则坐在树根上歇脚。
染君闲来无事,把包着的刀抽了出来细细擦拭。
落尘看包裹里还有一把刀,不知为何也拿了出来。两把刀制式相同,却都不是中土兵器形式,有些像横刀,却有着优美的弧度,像是东瀛刀。
落尘拔刀一看,却发现这把刀竟然无刃,不单单是没有开刃,是根本没有刃口。
染君看见落尘疑惑的目光,笑了笑,“这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这把刀叫‘侯雪’,你那把叫‘迎春’,还有两把刀与此二者同出一源,‘却夏’与‘守秋’。”
染君好像陷入了回忆。
许久才再次开口:“都是非常好的人啊!”
落尘也已经感觉到了染君的情感,撑着下巴望着远处,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甚是可爱。
一道烟尘出现在道路的尽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仔细一看有一只大旗从滚滚烟尘中伸出来,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宋”字,原来是宋国的军队行军。细细看来竟然全是轻骑,没有步兵,约莫有一千多骑,踏的大地都在轻轻颤动,阵仗十分宏达,若是胆小之人,只看此军由远及近像自己疾驰而来,只怕要吓得两股战战,不能言语。
染君把马车移到了空闲之处,免得挡住了军队过路,给自己惹上麻烦。
染君想了想,又让落尘带着两把刀进马车里待着。
先过去的人只是看了一眼染君,有瞥了一眼马车,速度不减,继续前进,后面的人亦是如此没有把染君放在心上。
有三个小将领样子的人停在了染君身边,没有挡住后面军队行进。
其中一个较为精瘦年轻的人对染君嚷嚷道:“小子,有没有水,军爷我渴死了!”
染君不想生事,没有说话,把水囊扔给了他。
那人仰头倒水,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有一半水都洒在了地上,最后咕噜咕噜了几声,漱了漱口,又吐了不少出来。
随后把已经干瘪的水囊扔在了染君面前。
染君起身走过去捡了起来,拍了拍灰,没有说话,又坐了回去。
“小子,我看你人高马大,四肢健全,人又俊俏,与其给人赶车,做这种下等活,怎么不来参军,建功立业。
“再说了,凭着你这张小白脸,相信军队里有不少大佬会在战场上保护好你的,大可不必害怕被人家砍去头颅做功勋,你说呢?”
他说着挺了挺身子,做了给男人都懂的姿势,后面二人也合时宜的陪笑。
原来这家伙是闲得无聊过来找乐子的。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染君有些愠怒,却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他人人多势众,起了冲突,自己要吃大亏,只能假装没有听见。
那人觉得有些无趣,心道这厮怎么一点发作的机会也不给自己,白白浪费了口舌。
正要走,却又看了看马车,笑了笑。他跳下马,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染君暗骂不妙。
率先起身拦在了马车面前,面色表现得尽量和善,没有过多的表情,以免他借口发作。
那人笑了笑,“小子,我怀疑你是他国细作,我现在要检查车厢,你最好不要被我发现有可疑之处。”
就在此时,车帘却被撩起,落尘走了出来,坐到了染君原来的位置。
染君叹了口气,没有再拦着那人。
那人惊讶于落尘天人之姿,有些挪不开眼睛。
最终还是耐着性子走进了车厢,把染君的两把刀拿了出来。
那人戏谑的问道:“小子,学过刀?
“老子也学过几年,这一天到晚就是赶路,无趣极了,不如来和我过两招。”
染君还是没有回话,置若罔闻。
那人又道:“小子,老子和你说话呢,你是哑巴还是聋子?
边上两人有人说道:“李建业,我们该走了。”
李建业没有回头,“无妨,我们马快,跟得上。”
又对着染君说:“他奶奶的,老子怎么看你这么来气呢。
“今天你不打也得打,拔刀!”
他把刀扔了过去,染君一把接住。
此时才咬着牙说道:“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你也算是个人?狗急都会跳墙,我看你就是个窝囊废!”
李建业不断挑战染君的忍耐极限,这对他来说似乎极其有趣。
李建业有指着落尘,“这小妮子我看着顺眼,把她送与我做个童养媳,我马上就走。”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染君从包裹里抽出迎春。
那人见染君抽刀,自己也把腰间佩刀拔出,一脸轻浮,好似志在必得。
又有几骑停了下来,驻足围观。
染君左手持刀,右手握柄,严阵以待!
“李小狗!干他!”
有人喊道。
李建业听见有人喊自己外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草你奶奶,待会再收拾你!”
烈日炎炎,蝉鸣不止。
两道身影交错,李建业刀刀凌冽,毫不留情,真个想把染君砍杀。
染君却没有拔出刀,双手握鞘来当,能躲则躲,染君虽然没有修为境界,但是有着不低的武学造诣。那日晚上那女子有着武境一阶的修为,武功不低。
染君能与之在黑暗中平分秋色,虽然是占了自己在黑暗感知更为敏锐的便宜,却也可以说明染君还是有一定实力的。
李建业有武境一阶修为,刀法大开大合,气势颇大,一看就是军中教习所授,又结合自己风格改良,倒也不俗。
武境一阶修为可以纳气入体,在经脉运行,逐渐增强体魄。虽然与体魄与寻常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但也不是说常人就难以应付。
寻常人虽然没有修为,但是也可以修习武艺,也能打熬体魄,若是武功足够高强,也能战胜修行者,当然这是少数情况。
武功高下没有具体境界,但是可以大致普通修行者来衡量,比如单凭武艺就大概有武境一阶修行者的实力可以谓之小成,以此类推,大成则实力相当于武境第二阶,能比拟武境第三阶修行者称为“宗师”,到这个层次已经极为不俗。
更胜者有能与武境三阶以上的强者一较高下,统称为“大宗师”。
但随着修行的不断推广,凡人对于修行的了解越来越深,这种只有武艺而无修为的纯粹武夫已经非常稀有了。
现在大多都是以修为境界为主,武功造诣为辅的武境修行者。
就算是平民练着些粗糙技法,也想去感知灵气,纳气入体,一但成功,差别甚大,武功的作用逐渐变小,也就不难理解了。
毕竟修行是大道,习武却是小径。
李建业虽说武艺不俗,却也只是在矮子里挑巨人,小成都远远未到。
而仅仅以染君此时的表现来看,却是实打实武功小成!
不是第二境灵知境的修行者无法感知周围灵气波动,他只以为染君也是个武境一阶的修行者。
染君一直躲闪、防守并不是不想攻击,而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拔刀斩的机会。
李建业的攻击虽然看起来主攻轻防,实则是佯攻主防,因为在战场上最主要的不是杀敌,而是活下来再去杀人。
李建业越砍越急,想不到这人怂兮兮的,却也有点东西。念及刚才自己嚣张的姿态,脸上有些挂不住。
反正染君不敢杀他,索性直接弃了所有守势,刀法又凌厉了几分。
只可惜他刀法越快,破绽就越大,染君等的就是这一刻。
染君右手先把刀往里一按,然后拔刀一斩,整个刀身化作了一道光影,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其动向。
嘎嘣!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众人都有些发蒙。
下一刻,李建业的哀嚎把众人都惊醒。
李建业跪倒再地,一手捂着另一只手,正是被迎春击中的地方。
两个同行的人连忙去看李建业的伤势,二人还以为李建业手被砍断了,仔细一看只是骨折罢了,转头看了看染君拔出的迎春,原来没有刃口!
后来的几人在那冷嘲热讽:“哈哈哈,李小狗变成断腿狗了,汪汪汪!哈哈哈哈!”
“真是大快人心,李小狗这瘪吃的我开心!”
“小子你很不错,有没有兴趣参军,老子罩着你。”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些小将领,七嘴八舌,越来越嘈杂。
此时从最后面来了个白袍将军,众人都让了身,闭了嘴。
白袍将军冷哼道:“怎么回事?都很闲吗?吃了败仗还有心思玩乐?都给老子滚!”
只用几息时间人就走光了。
白袍将军又看了看李建业,“小狗,怎么狗腿让人打断了?”
李建业脸色十分难看,同行二人简单给他先固定了一下,等晚上扎营休息时再让军医来看。李建业在二人的搀扶下爬上了马,狠狠的剜了一眼染君,随后远去。
白袍将军没有走,看向了染君,“是我管教下属不利,到时候我会处罚他的,这小子不长记性,仗着家里在朝中有人,无法无天,多有得罪。”
染君摆了摆手,“无妨,没有影响你们行军就好。”
染君好像想起了什么,有些谨慎的问道:“不知将军从哪里来的?”
白袍将军有些诧异,不过倒也没有隐瞒,“在无主之地吃了败仗,我们被调了回来。
“哎,别提了,现在西北那帮同袍军跟疯狗一样,打仗不要命,关键人越打越多,各国都有些吃不消。”
染君听见“同袍军”时抬了抬眉毛,不过动作细微,没有被白袍将军看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白袍将军也不知为什么要和一个路人说这个,笑了笑,跨上大骊,道了声“告辞”,策马而行。
染君驻足凝望战马疾驰,似有向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