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匈奴王帐火把处处燃烧,几近照亮整个军营,守卫轮班巡逻站岗,气氛紧张,戒备无比森严.
风平浪静时,悬于高处的火把突然被射落在单于王帐上,夜风凛冽,刹那间便卷起漫天火势,巡逻士兵见此惊慌失措,高声呼喊
“走水了!!王帐走水了!”
“来人啊!!!”
“单于还在里面!”
“单于!!”
所有士卒慌张提桶取水,来来往往,一片混乱,火势愈烈,转眼间连烧五座营帐,虚权衢捂住口鼻,从火海中狼狈逃出,左右贤王闻声赶来,看到后急忙上前搀扶住他,“单于,您没事吧?”
虚权衢怒而拂袖,高声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给我一个解释?!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这种事?!”
“左贤王!!”单于目光怒视着转向他
左贤王瞬间冷汗直流,他结结巴巴道,“单于,此处危险,还请您移步到安全地带”
“安全?!我匈奴王帐都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走水,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虚权衢揪住左贤王的衣襟,“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左贤王脸上滑过硕大的汗滴,颤抖着声音说道,“单于,您冷静一些”
虚权衢一把将他甩倒在地,正待抽剑之时,却听有人慌张来报,“单于,大事不好了!”
虚权衢眼角血红,咬牙切齿道,“说!”
“马厩的粮草被人动过手脚,战马吃了呕吐不止,显然是中毒了!”
虚权衢眼前一黑,未待出声,另一急报传来,“报!”
虚权衢咬牙强撑,“说!”
“我军东西两侧粮仓接连走水,火势极大,来不及扑救,现存粮草不足支撑半月!”
胸口闷痛,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喷出,虚权衢仰面跌倒在地,左右贤王慌张失措,急忙去搀扶他因怒气而连连颤抖的身体
他突然仰天大笑,左右贤王出了一身冷汗,只得低声轻唤试探,“单于...您没事吧?”
虚权衢缓缓平复下来,目光死死盯着熊熊燃烧的王帐,一片冷意,“好一招声东击西”
近日来发生的种种,在脑中渐渐清晰明了,他站起身,拭去嘴角血迹,目光阴狠,“传我令,集结大军,兵分四路,哪里发出信号,即刻包围过去!”
西夏-军营
匈奴王帐方向三支烟花信号升天,绽出不同颜色,军营内,有士兵迅速前来禀报
“陛下,莫将军等人已发出烟花信号,蓝绿红三色皆亮,大军可即刻出兵!”
帝王捻着佛珠,漫不经心道,“知道了,退下吧”
士兵满脸惊诧,“陛下...”
帝王皱了皱眉头,身侧的飞远将军厉声喝道,“还不退下?!”
士兵心下震颤,慌张起身退下
帝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说,我们该何时发兵?”
飞远将军垂首道,“自然是听陛下号令”
烟花信号一发,匈奴大军立时举着火把齐聚,向着猊泺河岸包抄过去,莫琛等人被困在河岸处的高地楼台之上,三十人皆手挽弓箭,背靠彼此形成圆阵,严阵以待
单于立在下方,火把影影绰绰照亮他的面容,如炬的目光直射在莫琛身上,他缓声开口,“莫琛,你确是难得一见的将才,我本欲招降于你,许你一世荣华富贵.”
虚权衢话音一顿,面容变得极其狠戾,“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杀了我最好的兄弟.”
莫琛面色平静,一言不发。
虚权衢缓缓闭目,再睁眼时,眼中一片残忍的冷意,“我不会让你那么快死的,我要让你尝到千倍万倍的痛苦”
雷声轰鸣,乌云压顶,一道道闪电划破夜幕,狂风卷着暴雨倾盆而下,原本平静的猊泺河面怒涛翻滚,咆哮奔腾
西夏-军营
暴雨肆虐,狂风怒吼。树木被吹的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云霄,帝王稳坐军营中,闭目憩息
军营外,三千飞鹰军齐齐跪在大雨中,双膝微颤,瑟瑟发抖,暴雨倾泄,几乎睁不开眼睛,可他们仍旧把背挺得笔直,齐声高喊
“恳请陛下出兵!”
叩首,高喊
“恳请陛下出兵!”
再叩首
“恳请陛下出兵!”
军营内,飞远将军听得帐外三千将士苦苦哀求声,再看一眼始终无动于衷的帝王,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
“你心软了?”帝王闭目淡问
飞远将军心下一凛,“微臣不敢”
帝王睁开双眼,仰卧于塌,捻着手中光滑的佛珠,“为人臣子,最重要的便是守好本分”
匈奴-猊泺河岸
乌云在天际嘶吼着划破雷电,血色的腥味弥漫开来,一波接着一波的匈奴攻上来,众人手中已无箭矢,只得持剑厮杀,刀光剑影间,战袍染血,天地之间,一片赤色
众人已然力竭,却仍旧苦苦支撑,齐渊抹了抹脸上沾染的血迹,冲着莫琛笑道,“将军,看来今日我们要一同死在此处了”
莫琛眉头微皱,长剑挥扫,冲过来的匈奴霎时便被一剑封喉,“你莫要胡言!”
齐渊笑笑,仰面望着黑压压的夜幕,暴雨打在他的面庞上,他喘着粗气道,“将军,你什么都知道的”
莫琛不语,只专心与匈奴持剑厮杀,顺带将力竭的齐渊护在身后,齐渊以剑支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雨水顺着他的面庞流淌滴落,最终缓缓融入血色之中
水面如镜,齐渊低头看去,余光中,一抹银色剑光闪过,直指莫琛身后。齐渊眼瞳震颤,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猛的撑起身子,挡在了莫琛面前
长剑没入胸膛,染出大片血色。眼前发黑,禁不住呕出一口鲜血,莫琛察觉异样,回过身,只看到匈奴自他体内抽出长剑,溅起一片血色在他脸上,齐渊在他的视线里,缓缓,缓缓的倒下
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忘了所有,连手中的剑脱落都不自觉,仿佛世间静止一般,凝固住所有绝望。眼前一片模糊,他跪倒在地,踉跄着扶起齐渊,满眼悲痛
齐渊力竭,艰难一笑,气若游丝,“倒是第一次见到将军这个样子”
莫琛紧抿着唇,眼眶通红,他紧紧的按住齐渊流血不止的伤口,近乎嘶吼般的开口,“为什么要跟我来这?!”
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强硬的将所有人留在了安全的地方,可他偏偏不顾军令,笑嘻嘻的出现在他面前,固执的陪他强渡护城河,他说,将军,你自己一个人多孤单.
硕大滚烫的水滴,滴落在齐渊脸上,齐渊仰面,清楚的看到,那是一颗泪,自莫琛眼眶脱落,打在他的面上,带着滚烫的绝望.
他忍不住咳起来,呕出一大口鲜血,他看着莫琛,虚弱道,“将军,我自市井长大,见惯了尔虞我诈,人心险恶。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我早便知道...”
“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齐渊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呕出大口的鲜血,衣襟染出大片血红,莫琛双手颤抖,痛吼道,“别说了!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齐渊笑笑,“将军,你什么都知道,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南海捡到我,那时我被人追杀,只靠着水性活下来,那是我保命的技能...你是知道的...咳...咳...咳...”
“可将军却在圣上面前说我水性不好...”
“我知道,将军是想护住所有人...独自赴死”
暴雨倾泄,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噼啪作响,电闪雷鸣间,风声呼啸而过。单于看着这一幕,眸光闪烁,挥手叫停。所有匈奴放下了刀剑.
齐渊意识已近模糊,却仍躺在莫琛怀中自言自语,低低喃语。
“我与李维不同,他出身武将世家,而我不过是个卑贱贫民,可将军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待我们如同亲兄弟一般...”
“将军...李维那小子总说我惜命,说我傻,其实他才是最傻的那个...”
“但我挺佩服他的...”
齐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的抓住莫琛的手,一字一顿,说的极为艰难,“来世...我...还做...你的...飞鹰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