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先生，您想要知道点儿什么？”
“法利弗兰特公寓。”
里曼沉默片刻，像是在整理思路，组织语言，然后说：
“好的，这没问题。”
他顿了顿，接着往下：“想必您也知道了，昨天，哦，不，现在应该是前天了，那里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故，整栋房子里都充满着血腥味。警察们倒是感觉恐怕是出了命案，没敢轻举妄动，把这事报告给了教会。”
滴答滴答响的挂钟正指向午夜十二点。
“教会一来，事情就显得严重多了，他们开始着手调查出入过这栋公寓的人。”
“当然了，有关公寓的信息他们自然也是要调查的，查到它正归属于卡尔斯菲比公爵，这就很麻烦了。”
这让提里恩心中一惊，卡尔斯菲比公爵可是如今王国的四大贵族之一，地位显赫，身份尊贵。
但是他又有点困惑，因为他那天去公寓的时候，完全没有碰到卡尔斯菲比公爵，只有厄德罗和里面的一些佣人，不包括实验室。
还有，公寓外面的门牌上，写着的也是厄得罗的名字——房产主人的名字。
完全和公爵没有任何关系。
“里曼侦探，这和我想的有些许差别，至少门牌上的名字并不是公爵大人的。”
“是的，您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
里曼的回答让提里恩放松下来，但是马上又让他陷入惊愕。
“那上面写着的是一位叫做巴拉热的人。”
轰！
提里恩直感觉身体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般，将汗腺炸裂，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也像是在火辣的八月掉到冰窟里那样，疯狂颤栗。
而见到他这副模样，里曼仍然像个没事人，手指轻敲木茶几，发出哒哒的声音。
他是不会去询问客户的秘密的，这是一个商人最基本的原则。
过了好一会儿，提里恩总算是冷静下来，带着沙哑声问：“那公寓里发生了什么？”
“死人。都是死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他们的身份也都查明了，是被雇佣的佣人。”
“公寓本身也因为不知名原因倒塌了，成为一片废墟。”
他已经不再去惊讶了，变得麻木。
“就先到这儿吧先生，接下来的等您把钱凑齐了我们再继续。”
从破旧得冒出棉花的沙发上站起来，里曼的拐杖把木质地板敲得“咚咚”作响，温和地对提里恩说着，然后把他送到了门口。
“如果您有其他需要的话，我也能为您办到，前提是要有钱，祝您好运。”
啪！
门合上。
提里恩走出侦探所。
临近1点，街上并没有什么人，看起来冷冷清清，除了呜呜的风声。
他的影子被忽暗忽明的灯柱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建筑下的阴影里。
仿佛和午夜融为一体。
就像是一个幽灵，孤零零地飘荡在人间，无人知晓。
这两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对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过于沉重了。如果不是有着前世的灵魂，足以让他发疯而死。
一切都是一团乱麻，乱糟糟的，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还有教会！
这是提里恩最头疼的，和教会牵扯上关系，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脱身。
虽然他伪装得像一个胆小鬼那样“真诚”地向施特劳斯说明了“一切”，但这终究是饮鸩止渴，一旦对方反应过来，或许就不再是礼貌邀请，而是采取一些“手段”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刚才里曼在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如果您有其他需要的话，我也能为您办到，前提是要有钱。”
需要？
提里恩抓住了这个关键词，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思考了很久，他得出一个结论：
掩盖行踪！
是的，就是掩盖行踪。
当然，出入公寓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没法掩盖，但是公寓内发生的“秘密”，却应该还没有人知道。
从刚才里曼的话语里，他没听到半分有关于实验室的情况，所以可以认为暂时还未暴露。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那里被发现之前清除有关自己的所有痕迹。
他相信里曼能办到，以一个私家侦探的身份。
想通了这些，提里恩豁然开朗，转而思考起另外一件事来。
钱！
就像里曼说的那样，只要你有钱。
可问题又来了，请动他要花多少？钱哪里来？怎么赚？
都是令人头疼的事情。
轻叹一声，提里恩在前面的转角处溜进一条巷子，直穿过去，又右转进入一条背街，再在左侧斜对面一拐，来到一条更为偏僻的侧街。
他在奥古拉法流浪了很长时间，对于一些捷径颇为了解，这是回卡尔森街的最快路线。
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程，提里恩在经过一间破屋时，听到了一点声音。
起初他以为只是一些流浪猫流浪狗窜动，毕竟像这种遭到人遗弃的废屋在首都也不算少，于是就成了这些可怜小家伙的临时“居所”。
但是仔细再听，好像是“因克利德语”，他可不会蠢到认为动物也能讲人类的语言，便在短暂犹豫过后悄悄溜进去，闪身躲进一个木箱和墙角夹出来的死角里，竖起耳朵。
“勒尔坎，东西带来了吗？”
这是一个男人，声音很低沉。
“呵呵，您先别急嘛，我这边也得确认一下，您说是吧？”空荡的废屋里，回荡着尖细的声音，略微刺耳。
“快点！”
男人语气中带了不耐烦，给人盛气凌人的感觉。
尖细声音也不恼。
随后，提里恩就听见了好像是箱子被打开的声音，以及一阵阵沙沙声，这和风吹树叶有一点细微区别，类似于纸张摩擦。
沙沙沙。
沙沙沙。
沙沙沙。
……
这么持续了一会儿，就在他都要瞌睡虫上脑了，终于又传来箱子关闭的声音，将他惊醒。
屏息凝神地听着。
“如何？以我的身份还会骗你？”
“哈哈！您说笑了，我亲爱的卡尔斯菲比先生。”
提里恩大惊失色，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卡尔斯菲比家的人。
公爵一直都住在“凯撒皇区”，此刻是不会来这里的。
“少废话，你也知道我的姓氏，应该明白我不可能做出为家族抹黑的事。”
男人态度很恶劣，言辞变得激动起来，然后又缓和下去。
“这点还请您理解，我们是商人，验验货是理所应当的。”
“嘿！商人？明明就只是一群臭水沟里的老鼠。”
“您这么认为也行。”尖细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冰冷的机器。
提里恩又听到一阵交换东西的声音响起，以及几双脚的移动。
“我们走！”
随着话音落下，两方人就要离开，这时外面却警笛大作，警察拿了个大喇叭喊道：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收到消息，这里正在进行非法交易，请不要抵抗，不然我们将无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男人气急败坏。
“萨拉！妈的！这是怎么回事？你想黑吃黑？”
“不，不，不是我们，这，这……”萨拉吞吐不定，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躲在暗处的提里恩可以想象得到，他现在的脸色一定是极其精彩的。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这里如此偏僻，是谁去举报的消息？
“该死的！这帮卫戍所的狗，鼻子居然这么灵！该死！该死！”
男人一个劲儿的叫着“该死”，命令手下去堵住门口。
他们从提里恩身旁走过，并未发现他。
萨拉已经从慌张中冷静下来，让身后一人去一个角落里快速打开一个通道，这是紧急逃跑通道，他早有准备。
“走！走！”
狭小的通道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大大降低了逃离速度，警察也在慢慢逼近，情况紧急！
“里面的人听着，我……”
“去你妈的！”
警察还没说完，男人就大骂出口，骂声传出来，让打头的警长气得面色涨红。
“太猖狂了！太无法无天了！巴泽队长，我命令你，冲进去把他们给我拿下！”
“是！”
一个身材高大，脊背挺拔，面如刀削的警察穿着黑蓝格子警服，敬了个礼，带人往里冲。
提里恩屏住呼吸，像一具死尸安静蹲在死角，不敢大声出气。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会被当成同党论处。
男人那里，好像和萨拉起了什么冲突。
“萨拉，滚开！”
“卡尔斯菲比先生，这是我们的通道！”
“你让我陷入了这么危险的境地，当然要我先走！如果我被发现了，你们也活不了！”
“不可能！”
然后就是金铁撞击声叮叮当当，当场动起手来。
“啊！萨拉，你们死定了！”
男人口中冒出一声惨叫，好像是在抢夺通道过程中被刺伤了，大声威胁道。但萨拉没说话，想要落井下石。
哒哒哒！
警察的皮鞋踏出一阵清脆声音，正在迅速接近，堵门的人显然已经被抓了。
“萨拉！给我记住！”
伴随着狠毒的威胁，这里突然亮起了一阵强光，所有人不得不用手捂住眼睛，然后光芒暗淡下来，场中已没有了男人的身影。
“转移魔晶？”
萨拉口中脱口而出，也顾不得去深究了，催促下属赶快进入，很快就剩下他一人，跳进通道，在通道口安装了一个黑乎乎的球体，有红绿两色光点闪烁。
轰！
爆炸声在耳边炸响，匆忙赶过来的警察们差点被震破耳膜，纷纷捂住双耳向后退。
除了巨响之外，还有剧烈的冲击波。
炸弹！
提里恩眼角直跳，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见炸弹。
“该死！”
警长被簇拥着上前来，看见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的通道，骂了一句，然后收队离开。
他们只负责抓人，既然人没抓到，那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教会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