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豪克大药房”
这是一家药店的名字。
这家药店装潢奢华,门面上流,进出其中的从衣着来看都是些绅士小姐,对着老板略一弯腰,便在店员引导下寻找自己要的药品。
货架之上,一排排药品分门别类,整整齐齐摆放着,上面用世界通用语“因克利德语”标明了药名,厂商,药效,服用方法,等等。
这些药品光是包装就已经很有派头,当然价格也是不菲,不过对于能够进门来的客人而言,并非花得了多少钱,只像毛毛雨那样。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药品?”店员弓着身子,脸上是招牌式笑容,他只是平民,身份卑微,受雇于老板在此工作,自然拎得清轻重,不敢对这些社会名流有半分松懈。
“给我一瓶‘吉尼阿尔巴’,要时间最近的。”绅士温和说着,抚平正装上的皱褶,左手托起黑色小圆帽。
“好的,先生。”
店员去另一侧的货架上取下一瓶液状药水,交给绅士检查,他仔细看了看生产日期,3月21日,一周以前的。
“就要这瓶吧。”
店员带着绅士到了柜台,查了查价格清单,微笑说道:“先生,总共是64比尔。”
在奥亚王国,比尔是最低级的货币单位,在它上面还有卡特和希德,1卡特大概是1000比尔,1希德大概是50卡特。
绅士点头,将右手拄着的小拐杖擎起,用顶部半圆状的柄勾住手臂,然后用戴着白色丝质手套的手伸进怀中,掏出一叠钞票。钞票是淡绿色,除了面值之外还画了一个头像,那是奥亚王国第一任国王大流士一世,一位难得的明君。
数了六张,他又从另外一个衣兜里抓出一把硬币,拿出九枚和六张钞票放在一起,交给店员。店员点了数,将药品推到他面前,微笑地说:“先生,您的药品,请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绅士离开。
药店左侧一处阴影,提里恩蹲在地上,目光凝视经过的绅士。
他听到绅士买了一瓶“吉尼阿尔巴”,心中一动,正想办法能不能从他手中弄到手。
说来也很倒霉,昨天黄昏的时候突然下了一场雨,赫芙雅被淋感冒,发了高烧。
现在暂时请奥菲奶奶照顾着。
奥菲奶奶是苏菲娅裁缝店的老板,一位心地善良的老妇人,她经常会找些“借口”帮助两人。
提里恩沉吟。
首先他没有钱,直接和绅士交涉肯定不行,没有谁会把自己花钱买的药送给一个乞丐。
以钱易物更是天方夜谭,一来是会觉得你是个疯子,不去正规药店买,二来是会把你当成骗子,想要用假钞得到真货。
左右都不行,只有第三条路。
老实说,提里恩并不想走这条路,但是赫芙雅病得很重,短时间内得不到救治的话就会一命呜呼,即使这有违伦理道德,他也必须要去做。
尾随绅士,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巷子,这里人群稀少,路径狭窄。看准绅士弯腰擦鞋的这一瞬间,提里恩冲过去夺下“吉尼阿尔巴”就开始逃跑。
绅士被这突发事件吓了一跳,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喊叫:“哦,该死的,我竟然遇上了抢劫,见鬼!各位先生们女士们,请抓住那个罪人,他抢了我的药!”
最后这一句话惊到了过往的行人,看着儒雅绅士都被气得面庞血红,他们也反应过来,去追已经跑到巷口的“抢劫犯”。
“抓住那个人,他抢了一位绅士先生的药!”
提里恩才逃离巷口,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大喊,周围的人立马回头看向他,目露憎恶。抢劫,是最下流的行为,他们深恶痛绝,警惕地盯着这个看起来年轻的“抢劫犯”。
“带上家伙!”
一些商家的老板忙叫店员拿上铁棍、扫帚,出去帮忙。手无寸铁的人则站得远远的,他们插不上手,但是将逃跑路线都封死了,这是唯一能做的。
麻烦了……
提里恩略显慌乱,可还能强制镇静下来,他知道不能乱了手脚,一定要先冷静,才能想出办法。
只是,面对这种被团团围住的情况,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啪嗒啪嗒!
绅士黑亮的皮鞋踩出一阵碰撞声,匆匆跑了过来,弯腰抚胸急急喘气,他头发花白,胡子同色,已经有了年岁,跑得又快又急之下,身体有些吃不消,等到直起身子看到提里恩,表情愤怒。
“终于抓到你了,这个小偷!”
众人神态更加轻蔑,气氛险恶。
“抱歉,绅士先生,我并不是故意要抢您的药,只是我妹妹病重在身,我又没有钱买,才出此下策,请您仁慈为怀,救救我妹妹吧。”提里恩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主动认错,期望能够得到谅解。
可绅士气得都快要发疯了,怎么听得进去,毫无形象地大吼大叫:“闭嘴!你这个骗子,小偷,抢劫犯,卑劣者,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只是内心贪婪,十二英雄的英魂是不会保佑你的!你必须接受法律的审判!”
连一向温和的绅士都变成这个样子,观众们也跟着叫嚷起来,其中还有人建议把他吊起来,乱棍打死,立马得到其他人赞同,慢慢靠近提里恩。
他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真的被他们抓住,自己丧命事小,赫芙雅的病要怎么办?
就在他束手无策,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紧紧扣住心弦的时候,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
然后从人群中走出来两个男子,开口的是打前那位,一身白褂,黑色衬衣,棕色长裤,光亮皮鞋露出半截袜子,他的眼睛很亮,只是眼窝略深,另外鼻梁高挺,嘴唇淡紫,唇边胡子整齐修剪过。
他一边走着,一边微笑点头,观众们不再逼近,都望向他,等待着。
“各位,感谢你们,英雄之魂与你们常在。”
他双手合十,对着周围鞠躬,得到了他们的好感,也同样虔诚地回礼。
“诚如各位所见,我们今天不幸地遇到了一位小偷,更不幸的是这位绅士,慈悲如他,居然碰见了这种事。”
观众们又叫嚷起来,诅咒提里恩不得好死,他面如死灰。
“但是,这位小偷并非出自本愿,各位也听到了,他是为了救治妹妹才干出这种低劣之事,情有可原。”
提里恩灰色眸子活动起来,有了一丝希望的光彩。
“可是这位先生,他是一个恶劣小偷,可能也会欺骗我们。”
男子呵呵一笑,点头表示赞同,接着又说:“十二教会都教导过我们,恶与善同在,这个小偷做了恶事,那么也会有善念,如果我们对他步步紧逼,反倒成为恶鬼了,不如就饶恕他,让他独自承受心灵上的煎熬,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绅士先生,您觉得怎么样?”他走到绅士面前,搀扶他的同时如此说道。
“先生,您说的很有道理,我便听您的吧,就让他在后悔中煎熬,忏悔错误。”绅士摆正圆帽,对男子微微鞠躬。
“感谢您的仁慈,那瓶药就权当是我买下的,格里格,把钱给这位善良的绅士先生。”男子让旁边另一个男子如数给了绅士药钱,后者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而周围观众看见绅士都走了,男子的话也很正确,也都纷纷散开,这里重回常态。
“谢谢您,先生,我会还您药钱的。”
提里恩也恢复过来了,鬓间滴落几滴冷汗,差一点他就会被处死,如果不是面前这位男子的话。
“你不用太在意,这只是出自我内心的仁慈而已,就算不是你,我也会伸出援手。”
“噗嗤!”
他身侧,那位掏钱交给绅士的男子,似乎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情一般,不禁笑出声,然后迅速闭嘴,神情再度变成冰块。
男子微有尴尬,随即爽朗一笑:“呵呵,我的这位助手很幽默,让你见笑了。”
提里恩猛烈摇头,心中并无不满。
“对了,还没有做自我介绍,我叫达尔科·厄德罗,你可以叫我厄德罗,也可以叫我达尔科。”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笑意温和。
“就叫您厄德罗先生吧,再次谢谢您的帮助。”提里恩觉得别人帮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忙,直呼名字显得不太礼貌,深深鞠躬。
“哈哈!不要客气,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提里恩,提里恩·克雷特。”
“是吗,那就称呼你克雷特先生吧。”厄德罗思虑片刻,给提里恩加上“先生”前缀,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厄德罗先生,您帮助了我,我万分感激,如果能有我可以做的,还请您尽情使唤我,我一定完成。”
提里恩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滴水之恩,必定涌泉相报。
厄德罗又开心地大笑一声,拍了怕他的肩膀,说:“克雷特先生,我可没什么要你做的,我的助手都能替我完成,不过,如果你还是觉得过意不去,那我这里的确有一件麻烦事,需要等着我去解决。”
“是什么?我能帮上忙吗?”
沉默一会儿,厄德罗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提里恩急切问道:“厄德罗先生,还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听到他这么说,厄德罗像是很无奈那般,对他说:“好吧,克雷特先生,真是被你的执着打败了,这是我的名片,今天下午6时你可以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找我,我会在那里等你。当然,如果你突然觉得又想来,那么不来也行,我不会因此责备你的。”
“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那瓶‘吉尼阿尔巴’就当做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吧,祝你好运。”厄德罗起身,白褂衣角飘动,礼貌告别之后便离开了这里,消失在街道尽头。
“紫罗兰街法利弗兰特公寓51号”
名片被提里恩放在手心,上面用金线勾勒出地址名称,以及厄德罗的名字,边缘还喷印着紫罗兰印记,略显魔幻的紫色看起来充满神秘感。
只看了一会儿,提里恩就快步离开,把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赫芙雅那里,还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