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龙卧虎的天子脚下,人口繁盛兴旺的帝京城,竟然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洪清荣听到这则消息时,正待在度衣门的徐覆那里,打听昨日发生之事的细节。
“今晨南市发现具男尸,经查又是咱度衣门的人。”官差额间布满薄汗,想来在发现此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报告。
“是咱们家哪号兄弟?”徐覆站起身来,伸手接过递来的佩剑。
“禀徐头,死者名叫柳兆兴。”官差有些微微气喘,见徐覆起身后,也从地上站起为其引路。
徐覆脚下动作一顿,官差见状出口问到:“徐头难道认识这死者?”
徐覆听罢微微点头,语气也有些沉重起来:“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官吏顿时禁了声,气氛颇有些沉重。
“咱们去送他最后一程。”徐覆握紧手中佩剑,大有彻查此案的坚毅意味。
南市是京城最大的花鸟鱼虫交易地,平常是商贩闲人最喜欢逗留的地方,此刻却因为发生命案而被度衣门清场,从而显得格外的空旷而寂静。
“你来干甚?”徐覆回过头看向跟来现场的洪清荣,徐覆皱眉招来官差,准备让人把她送回去。
“徐头,我有个问题。”洪清荣拒绝了徐覆的好意,却向他严肃的问到。
“如果上个度衣门人是方兄所杀,但如今凶手被囚禁在地牢内,又怎会再次截杀度衣门人。”
现在自己性命攸关之际,跟在度衣门的徐覆身边也好,总会使西商引起猜疑,从而投鼠忌器。
“我相信方兄乃是被人诬陷,还望徐公经此案后,能重新彻查方兄之罪,还他个迟来的清白。”方渐离乃是她千杯嫌少的知己,她想借机透露西商卧底的事,来为方兄洗脱冤屈。
徐覆是个粗人,最怕听别人说长话来扰耳朵,又碍着洪清荣的身份,便连忙点头应允了:“你要留着我也不管,只千万别碍人办事。”
徐覆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到案发现场,那里乃是户人家的正门口,柳兆兴的尸体就被横七竖八的扔在那。
该户人家的柴门与墙壁上,沾染不少喷射出来的血迹,洪清荣踩过地上已经干涸的血液,紧接着徐覆的脚步来到尸体面前。
那尸体被凶手割掉了自己的头颅,不知出于何种意义,原本只剩脖子的地方,被一个巨大的稻草人头所占据。
尸体横躺在地上,右手却保持着拎东西的动作,拎着自己已经被割掉的头颅。
他食指与中指插在自己的眼眶中,眼睛与手指交界处的血污已经开始发硬。
洪清荣强忍胸中翻滚的恶心感,只听见徐覆张口喊来了仵作:“检查的怎么样了?”
头戴小帽,身穿青衣的仵作立马钻到人前:“回徐头的话,柳兄弟是在今日寅时被割喉而死,身上有打斗过的淤青伤痕,凶手趁尸体未僵硬时,便把柳兄摆成如此模样。”
徐覆听罢并未搭话,掀起衣服下摆蹲在尸体身边,伸手把插在尸体脖颈处的稻草头,给狠狠拔了下来。
稻草头内藏有成年人小臂长的铁棍,看来凶手就是用此物来固定稻草头的。
“徐头节哀,柳兄还等着你像替赵兄那般,替他揪出真凶报仇呢。”仵作看着徐覆铁青的脸,叹着气规劝道。
赵兄应该就是被开膛的那位,洪清荣抬脚退出现场,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凶手好像在暗中预谋一场,专门针对度衣门的谋杀。
“小赵去哪了?”徐覆拿帕子蹭净手上血污,却并未离开尸体身边。
“按老规矩,去查柳兄昨晚与近日的动向。”仵作命人先把尸体收拾起来,免得再挡在百姓家门口。
“把这户人家也带去带衣门。”徐覆刚说完话,便径直来到洪清荣面前。
“公子该看的也看完了。”徐覆当面下达了逐客令。
洪清荣深知再待下去,会打扰到徐覆查案,能让自己进现场看几眼,已经是他非常大的妥协。
“多谢徐公,此案若有在下能帮忙之处,烦请徐公来洪府叨扰,小弟愿尽绵薄之力。”洪清荣拱手说到,语气诚恳且认真。
“最好不用。”徐覆冷哼一声,挥着手表示着不耐烦。
徐覆的臭脾气在度衣门是出了名的,洪清荣听罢也未恼怒。
短短几日便连续两起谋杀,京城的百姓们皆有些自危的意味,街上妇孺老者几乎没有踪迹,其余人也是行色匆忙不愿久留。
不是度衣门没有作为,凶手在抛尸时都选择在更夫休息,百姓晨起劳作的时间,众目睽睽下度衣门也做不到掩盖消息。
洪清荣绕着远路,顺着人多些的街道,这才顺遂的走回洪府,她经昨日绣囊之事后,虽未和西商那边彻底撕破脸皮,但也只是互相心照不宣罢了,遂打算近几日先躲为上。
府内有几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正躲在角落里斗草玩,洪清荣瞧见也没出声制止,原是快到端午的原因,沿路皆有叫卖五彩绳和雄黄酒的商贩。
没想到领头小丫头看到洪清荣,连忙撇下手中斗断的青草,蹦蹦哒哒的来到她身前:“给荣姐儿问好,方才有客人登府来访,老爷说等见您回来,便喊过去见客呢!”
“说是哪家的了吗?”洪清荣边向前厅方向走,嘴里边问到。
“没说。”小姑娘困惑的摇头,“我偷偷瞧见了,是个姐姐。”
若是平日里有交集的闺阁小姐,也不应该由父亲接待才是,可她平日更未接触过,能以女子身份抛头露面的人物。
如今更是堂而皇之的来洪府拜见,可见世俗眼光伤不到她分毫,若不是也有些官差的身份?
洪清荣表明知晓后,那传信丫头就再没跟上来。
洪立棣最近忙完漕运之事,着实悠闲自在,现下见有人登门拜访十分热情,遂拉着来客在前厅评论大师画作。
前厅内抬出不少洪立棣珍藏的画卷,正堆列在临时摆放的案桌上,看来父亲与来者相谈甚欢。
洪清荣放下心来,拱手朗声道:“小儿外出归还,前来给父亲报安。”
洪立棣正与来客面对墙面,品鉴挂于其上的大师真迹,听罢便转过身来,笑到:“来的正好,也让你饱饱眼福。”
原本背着身的来客,也寻着声源转过身来,洪清荣本欲打揖问好,却在看到来者面容时,生生把说了一半的问候咽回肚子里。
那来者,竟是近日她遭受所有危险的罪魁祸首,自称从浮汐河内而来的良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