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一份报告用了三个多小时,等她演讲结束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散了会,西原省教育厅厅长陈学庸带着西原省的教育队伍往大会堂外面走,刚出门,就看见中原省教育厅厅长秦归礼一个人在大门傍边的石狮子前给石狮子相面……
他招呼自己的队伍先走,一个人走到秦归礼傍边,问:“你在这儿干嘛呢?怎么没去找白老师?”
“我找她干嘛……”秦归礼看了一眼陈学庸,然后继续端详眼前这个三米多高的石狮子:“你说,咱们教委摆这个石狮子是不是不合适,太石狮刚硬了!”
找她干嘛,陈学庸真想问问秦归礼,是谁在这六年里一趟又一趟的拉着自己来教委找林部长打听白老师的消息?现在白老师终于出现了,又成了找她干嘛!
陈学庸真想讽刺的笑两声!
但是,谁让自己的这位挚友摊上了一颗痴心呢!这位挚友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只好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随着秦归礼的话说:
“你会考虑这么无聊的问题?要不要给林部长提个意见,让他把石狮子换成柳树?那个柔软!”笑了一下,然后问:“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秦归礼摇头否认!
“行吧!”见秦归礼不愿意说,他转变角度问:“白老师的演讲吧!你什么看法?”
秦归礼一时心里有许多念头,有许多想法涌了上来,但是,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又都回去了,终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看法……”
这话陈学庸一点儿都不信,摇了摇头说:“这有什么好藏的,大家都在议论,说说吧,我特别想知道你的看法!”
秦归礼他笑的别有用意,瞪了他一眼,说:“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
“我很正经!”陈学庸笑呵呵的说:“做为老朋友,我现在最正经的事就是听听你的看法,免的你误入歧途!”
“我没有什么看法!”
“行了吧,这只时,只能我能陪你说说话了!!”陈学庸拍了拍秦归礼的肩膀说:“还是你觉得这石狮子也有温度,能跟你说些软呼话,安慰你?开导你?”
“都过去了,都过去六年了,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早把她放下了!”秦归礼知道陈学庸话里的意思,否认道!
“真放下了?”陈学庸冷笑着说:“这几年是谁拉着我跟老孔一次又一次找林部长追问白老师的下落?老秦啊!咱们兄弟的交情我就不说了,为了你,我跟老孔已经把咱们的大老板撤底得罪了!现在,我就想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白老师今天的这个演讲,她的这个计划,你心里是赞同还是反对?你得跟我说明白了!”
秦归礼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话,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慢慢的在大石狮子爪傍坐下,用手扣着狮子爪下的石绣球上的石孔,闷着头不说话……
“好吧,你不说,我说!”陈学庸看着老秦这没魂儿的样子,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在他身傍坐下说:“白老师不知道怎么想了,她今天这件事做的太糊涂了,怎么能在这个会上,当着全国教育工作者的面,做这个演讲呢?先不说她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目的,也不说她的这个目标有没有可能达成……只说最切近的,最现实的一点,如果按他的那个计划实行的话,全国所有的老师,当然也包括今天参加会议的优秀老师们,全都不合格,全都要回炉重造!”
“虽然她说的很含畜,很委婉……但是在坐的老师们又不是傻子,谁听不出她话外之音?不知道你们中原省队伍里的老师是什么看法,反正我们队里的老师们,在白老师演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全是鼻孔里哼冷气的声音!”
“老秦啊!这代表什么,你心里清楚吧!”陈学庸拍着秦阆的肩膀,半上劝告半是告诫的说:“这代表着无论白老师的这个计划多么伟大,目地多么美好……这个计划都不可能实行,她非要实行的话,这个计划只能成为她的罪过,因为全体老师都反对她!她不可能有力量跟全体老师们对抗!”
“白老师糊涂啊!”陈学庸痛心疾首的说:“我从会上到现在一直在想,她究竟是为什么?怎么会干出这么糊涂的事呢?”
“如果她真的想做成这一件事,真的想推行这个计划,她应该做的是先说服上层,从学部向省厅再到市局一层一层的往下渗透,慢慢的改变教育工作者的思想,那时候,老师们会想,这是一件让学生们让未来更美好的伟大的事业,能参于进来是一种荣幸!即便个人身上有一些损失,他们也不会计较……”
“连我都能想到这么做更合适,白老师不可能想不到啊!”
“她怎么……怎么就在这样一个会上突然就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了呢?这么突然,没有一点潜移默化的前奏,老师们也不是圣人,当然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啊,首先想的是这么改革自己的利益会不会受损?他们这么一想,好吧,白部长是说咱们做老师都不合格,都得回炉重造去……呵呵,老师们能答应吗?”
“唉……”陈学庸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已经发生的事就不说了,说了也没用,白老师……我跟她没什么交情,她会怎么样,我不关心……”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用胳膊狠狠的捅了秦归礼一下:“但是啊,老秦啊,我担心你啊!你是什么想法呢?你准备怎么做呢?”
说到这儿,又用严肃的语气告诫道:“你要想清楚了,白老师现在做错了这件事,把全国的老师都得罪了,她的这个演讲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最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现在还说不清,但是,有一点儿我很确定,那就是这个演讲传开之后,首先倒老霉的就是她白老师!除非她愿意放弃这个计划,偃旗息鼓,把这场演讲当成一个笑话!向全国都师道歉,不然,一个教委的副部长,却得罪的全国所有的老师,会是什么后果你很清楚!”
“所以啊!白老师的结局已经定了!我现在担心是你!你会不会鬼迷心窍飞蛾扑火!会不会要跟白老师一起倒老霉!是不是要给她白老师当个垫背的啊!”
“我跟她也没关系了,六年都不联系了……”秦归礼闷着头闷声说……
“老秦啊!”陈学庸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的一巴掌拍在秦归礼背上:“听听你这语气,听听!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是跟她没关系的样子吗?”
“真没关系了!”秦归礼依旧闷着头否认道……
“就怕你这样!最怕你这样!”陈学庸生气的脸都有点儿青了:“没关系!六年前你追白老师,闹的整个教育系统都沸沸扬扬的,这就不说了,就说白老师失踪这六年吧,老孔陪着你上了几趟首都,我不知道!我也没问过!单说是我,我陪着你上首都来了六趟了,每年一趟,最近的一趟是三个月前!来首都干什么?找林部长要人!要白老师的下落!你说你现在跟白老师没关系了!但是你问问你自己!这话你自己信吗!”
“你那怕现在说你还放不下白老师,白老师做什么,你都要支持她,铁了心的支持她!但是这件事,你真撑不起来!你的支持对她不有任何帮助!这次……你就别跟在她后面一起往坑里跳了行不行!”
秦归礼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陈学庸的脸,迷茫的目光渐渐凝聚,精神也渐渐凝聚,对陈学庸笑了笑,说:“老秦……谢谢你啊!但是,你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陈学庸看着秦归礼清明的眼神里透出一重一重的坚定!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从众,随大流走,跟着多数人的意见走,是不需要这种大山一样的坚定的!
只有在千千万万的人群中逆流!只有在千千万万人的思想的浪潮中逆流!只有在千千万人的声伐笔诛的****中中逆流!
才需要这样的坚定!
所以,不需要秦归礼再说什么,只看到这一个眼神,陈学庸就知道秦归礼要跟着白老师一条道走到黑了!要给白老师当垫背的了!
“你!你疯了!”陈学庸压着声音怒气冲冲的叫道:“白老师五十多岁快六十岁了,她退下来,那叫退休!所以她折腾,她敢折腾!你跟着她折腾!你也退下来!你今年才四十五岁,你退下来那叫罢免撤职!”
“我知道你是好意,都是为我好!但是,你也知道你劝不了我的!所以,不要再劝了好吗?让我安静一会儿!”秦归礼平静的说……
“哈……”陈学庸被他气笑了!瞪着秦归礼骂道:“我要不是为了几十年的交情……我闲的慌!来跟你废个屁话!”
“咱们是几十年的交情,我怎么想的,你都清楚,我什么脾气,你也清楚,你知道劝不了我的,干嘛还生这个气呢?”秦归礼依旧平静的劝陈学庸不要生气!
“我……”陈学庸看着秦归礼平静的劝自己不要生气,却看越觉得气大,冷笑着讽刺道:“我以为只有十七八岁的孩子,才会有迷狂的爱情,才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才要为爱情放弃一切……现在,我看见一个四十五岁的老家伙,竟然也跟十七八岁的孩子学!不!现在连十八九岁的孩子都已经能够理性的看待爱情了,连十八九岁的孩子已经不会因为爱情让自己陷入迷狂的状态了!你竟然比他们还幼稚!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儿!能不能从被爱情迷昏头的状态里保留一丝丝清醒!她对你是什么态度还不够清楚吗?一消失就是六年,一点儿消息都不给你,还不够你失望的!还不够你绝望的!你竟然还不放弃,你还真相信铁棒磨成针啊!就算铁棒能磨成针!白老师她是一个人,不是铁棒,她心里不给你留地方,你就是再磨三十年,她心里依旧没你的地方!你死心吧好不好!”
秦归礼被陈学庸赤裸裸的揭了伤疤,眼神里闪过一丝疼痛,但是随即摇了摇头:“我很清醒!我支持白老师,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她是对的!”
“她是对的!”陈学庸冷笑道:“当然,在你眼里,她干什么都是对的!”
“放下人事的纠葛,站在客观的立场上,你自己想一想,你难道能够认为白老师的思想是错的吗?”秦归礼质问陈学庸!
“我只知道在这个客观的世界上,多数人是正确的!”陈学庸冷哼一声,反怼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她白老师说了不算!人心向背才算,大多数人说的才算!她白老师现在站的地方是大多数的对面!”
“呵呵……”秦归礼笑了笑,没说话……
但这笑声听在陈学庸耳朵里特别的刺耳!像是蔑视,像是在说几十年的朋友,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像是在自嘲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浅薄的朋友!
“你笑什么?”陈学庸受不了他这种蔑视的笑,几十年的挚友,竟然用这样的笑容蔑视自己!
秦归礼确实在笑陈学庸的浅薄,笑自己怎么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位朋友的浅薄!他说:
“今天白老师演讲中有一句话很有道理,但是,你应该没有听懂……”
“哪句话?”
“人性在追求物质享受的阶段里,人类社会只有两个状态,一个是战争状态,一个是准备战争的状态!只有在人性进化到追求精神享受的阶段,人类社会才能从这两个循环的状态中跳出去,跳到一个更美好的境界里……”
听到这里,陈学庸不屑的笑了一声……
秦归礼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是不是觉得这话太空,像空中楼阁,像象牙塔里的话?”
“对!”陈学庸不屑的说:“我还觉得她这是自说自话一厢情愿!她想让人追求精神享受,她想让人放弃物质享受,就说我们人类社会是从这个悲剧到那个悲剧,又从那个悲剧再到这个悲剧,且不说她的这个判断对不对!她想让人放弃物质追求,人们就会放弃物质追求吗?她想让人们去追求精神享受,人们就会去追求精神享受吗?她是谁啊?救世主?神?就算她是!现在还有人相信救世主和神吗?孔子还说要人一定要仁爱,孟子也说要人一定要养正义之气……这都多少年了,二千多年了吧!有人做到了他们口里的圣贤了吗?没有!倒是伪君子一群一群的出!这不是伪君子们的错,是孔子孟子他两位老人家把圣贤的标准一定的太高了,空中楼阁高高在上,没有天梯可上!没有人能够上去,怎么办?只能装,装出一副圣贤的样子!”
“白老师她现在要求人们放弃物质享受,去追求精神享受!这跟两们老圣人追求的仁爱正气有什么区别吗?没有区别!没人有相信,当她说的那些话是个笑话,是最好的结果,如果真的成了道德律令,成了两位老圣人的仁爱正气一样,成为一种公认的好的标准……那会怎么样呢?还还是再逼出一群群伪君子吗?”
陈学庸慷慨激昂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秦归礼很冷静的看着他,平静的让他觉得自己在跟一块石头说话,这又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傻子!对石头说话的傻子!
于是他停住了说话……
见他停下,秦归礼才平静的说,平静的声音像他的眼神一样平静:“所以,我说你没有懂得白老师的这句话!因为你没有享受过精神上极致的美好,极致的幸福,极致的愉悦!”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你享受过,你们就会知道,不!你不只是知道,而是会放弃追求物质世界的享受,转而去追求精神世界的享受!”
“呵……”陈学庸气笑了:“听你这话的意思,合着我这些年都白活了!我也谈过恋爱,我也养过孩子,我爱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也爱我,我们都爱我们的孩子!倒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四十五年了,孤家寡人一个!你跟我谈幸福?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你知道什么是亲情吗?你跟我谈幸福!你连爱情和亲情都没有,还跟我谈幸福!真是笑话!”
“不!你没有感受过真正的幸福!”秦归礼摇了摇头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