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风洗去一夜的阴霾，第一缕阳光顺着山脊从高墙外洒了进来，贾恩思顶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瘸着腿从索尼婆婆家的帐篷中钻出。
之前期待已久的外出，在真正来临的时候，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昨日发生的一切和大哥说的话像幻灯片一样，重复在脑海中播放，这一夜他想过太多种可能，想着舒雅克的报复，想着陈叔的态度，想着真要去杀了对方吗？尽管自己很恨那个恶人。
站在街道上，他一直看着自家的方向，见有一个黑影打开了门，瞬间低下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现在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出了门。
搜寻队外出的集合点在聚集地唯一的大门处，这是每个居民都知道的事情，可大门却在他家的那个方向。
贾哈雷只能绕路，加上脚上的伤痛，让他浪费了很长时间，等赶到集合点时，大多数人已经到了。
聚集地15岁以上，35岁以下的青壮年，几乎全都聚集在这里，这是维持小镇运行下去的有生力量。
由于迟到，贾哈雷不得不迎接几百双目光的洗礼，这让他很不自在，只能装作没看见捏着拳头低头前进，走进队列的同时，才抬头看着剩余好奇的那些人，他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和舒雅克的身影。
雷利淡淡地瞥了眼迟到的贾恩思，走到队伍的中间，扯着嗓门喊着：“我不喜欢这样的仪式，这意味着我们中有人退出了，或是永久地沉眠！但我也深爱着这样的仪式，因为他代表着希望，预示着未来！”
“让我们迎接新加入的小鬼！”说话间他举起了右手，所有人学着他的样子，一瞬间将拳头向空中挥舞。
“吼哈！”
“对于小鬼，我只说一遍，不做无谓的动作，别问好奇的问题，别轻易踏足黑暗。遇到危险时死命的跑，跑不了就拼了命的反抗，反抗不了就大声叫喊，因为牺牲自己能拯救其余的队友，我不希望多个敌人，尤其是在懦弱无能的情况下。
多余的我就不说了，由各自队长负责介绍情况，斯诺克加入第5小队，阿米尼加入第7小队，贾哈雷加入第8小队，各小队领取武器出发！”
贾哈雷被自己的队长带到队伍中，便没人再去管他了，他只能跟着那些面色冷漠的队友向前缓缓挪动，看着前面取到工具的人陆续朝大门外走去。
轮到贾哈雷时，他一眼就看中了桌上成堆的宽刃大刀，连忙抬手向前接去。
虽然他已经预料到这刀很沉，但实际的重量还是差点让他一个趔趄栽倒，双手捧着刀身勉强才能抬过胸口，更别提挥舞了。
周围的人不禁大笑起来，此时身后窜出一只手轻易的接过他手中的刀，潇洒的挥了几下说：“小鬼，这可是真男人用的东西，乖乖回家长毛吧！”
那人推了贾哈雷一把，周围人嘲笑的眼神让贾哈雷很不喜欢，看样子没人喜欢他，这让他很生气。反着推了对方一把，可对方纹丝不动，反而笑的更加厉害了。
“就这力气，吃奶都没位置，真是浪费食物”那人说的越来越难听，满脸的胡子随着笑声不停地攒动。
“至少我能提得起裤子”
贾哈雷指了指对方的下半身，适时反驳着。
那人低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裤子被这小子解开了，周围人看到这个场景笑的前仰后合，虽说这小子有些纤瘦，但这个不服输的精神还是很让他们喜欢的。
大胡子丝毫不在意，反而眯着眼笑了笑，提起裤子调整了一下位置，来到桌前将一把小匕首、一个工具包和一把斧子塞进贾哈雷的怀中，签上名字扛起大刀拉着贾哈雷向外走去。
“你这样子还算机灵”大胡子推着他的肩膀向前走边走边说，“我说的可是实话，这刀可不是你能用的，我看匕首就很合适不是吗？”
他停下脚步指着贾哈雷右手越抓越紧的匕首，一脸轻松的样子。
“要出手就得速度快，而且抓那么紧跟容易脱手”
就在贾哈雷低头的时候，手腕一阵疼痛，匕首已经易主了。大胡子笑着将匕首重新塞进他的手里，这才继续前进。
“可别丢了，回来是要还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别白痴一样去问队长”
贾哈雷撇着嘴，活动着自己的手腕，一脸不服输的模样问着：“为什么？我又没惹他”
“比起另外两个身强体壮的新人，你觉得呢？”大胡子突然笑了几声，“你不会觉得我逗你是因为好玩吧！”
贾哈雷转头看了一眼一脸郁闷骂骂咧咧的队长，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他能明显感觉到整个小队不太喜欢新人的出现，或者只是他而已，尽管解腰带那一幕已经缓和了很多，但离被接受还差的很远。
“放心小哈雷，只要你不做些让整个小队陷入危险的傻事，我想会慢慢接受你的，毕竟你很机灵！”
大胡子说话间又提了提自己的裤子，仿佛在暗示些什么，不过脸上到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跟着人流出了大门，贾哈雷也第一次看到了高大木墙外的场景，不过这一切不由的让他有些失望。
除去开阔一些，这和围墙内没有什么两样，无非多了些树木和废弃的建筑，被铁丝网包围的道路照样一片泥泞。
“为了不让你出错，我先给你讲讲我们的工作，我只说一遍”大胡子叼着树枝凑了过来，在树干上蹭着脚底的泥巴说着，“一个搜寻队满编45人，其中攻击组15人，侦查组5人，这二十人都是一把好手，也只有他们配拿钢刀”
“其余的人就像你一样，干些体力活，我们的目标是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优先选择铁器钢材，第二序列是一些可用的物品和药物，最后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带些木材。当然偶尔也会来点特殊的任务，高风险高回报，我们可以换取一些别人换不到的东西，比如那种甜的让你舌头发麻的水”
“为什么不优先是食物？”
贾哈雷好奇地问着，这么大的聚集地至少也得先保证食物吧，可他们也没怎么缺过，优先选用钢材，那些淀粉块是从哪里来的。
“月亮镇靠的是什么？”
贾哈雷想了想心中有了自己的答案，不管出什么事，只有一件事在月亮镇不会变，那就是钢厂的运行，他从来没见停止过。
“钢厂”
“那不就得了，优先当然是原料了。至于食物和必需品，那都是靠钢材换取的，这是其他聚集区没有的资源，在他们都吃不起东西的时候，我们至少能维系温饱”
两人聊着穿过铁丝网来到一片空地，大胡子小心从衣服中摸出一支烟点燃，这在聚集区可是奢侈品般的存在，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外面很危险，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每次我都当这是最后一次，我们小队现在加上你40人，那几个可怜的倒霉蛋啊！呸！”大胡子朝脚下吐着唾液，骂骂咧咧地看着远处，“知道自己活不久，那半包烟也不知道给我留着…”
“我们要走很久吗？”贾哈雷看着大胡子手中快要烧到手指的烟蒂问着，自己的双脚已经开始发热刺痛了，长时间走路肯定不行。
“走路，那么多物资可运不来的，我们坐车去”大胡子指了指一半藏在山后冒着青烟的工厂。
虽然贾哈雷并没有亲眼见过汽车，但在聚集地各地的垃圾堆，每家每户带回来取暖的燃料堆里总能看见点前世世界的影子，就是那种四个轮子可以跑得工具，相比于这种工具，他对那种可以射出子弹的枪更感兴趣，据说除了工厂守卫整个聚集区只有雷利队长和钢厂防守军才会有。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舒雅克带着手下走过来，对着贾哈雷邪魅的笑着，做出抹脖子的手势。
大胡子吃惊地问道：“你得罪舒雅克了？”
“我偷了他的东西”贾哈雷痛快的承认道，他昨晚想了一夜，不管他承不承认，舒雅克是不会放过他了，还不如大方一些，他可不会怕什么。
“啧啧啧！我小看你了”大胡子眯着眼仔细打量着贾哈雷，“你可是这聚集地第二个敢偷他东西的人”
“第一个是谁？雷利吗？”贾哈雷问着
“哈哈哈！”大胡子不安地搓了搓自己的大腿，猥琐地笑着说，“我偷了他的女人，不过你还能完好的站在这很不错！”
“你不也是？”贾哈雷翻着白眼。
“你这小子有意思，我喜欢！”大胡子眯着眼打量着他，“不过你运气真不错，这几天他估计没空搭理你，收集物资垫底，他们小队被轮换伐木，有段时间是回不来了”
迎着光辉，几辆车轰鸣着从山体后面缓缓驶来。等到近前贾哈雷才看到它的真实大小，八对比人还高大的轮胎轻松架起像座山一样的车身，想来在遇到各类障碍时都会如履平地，哪怕过不去前面巨大的铲斗也会推平一切，而且为了保障安全整个车顶前部和尾部分别有两挺机枪由两个士兵看守着。
“吃惊吧！我第一次看到可差点吓到尿裤子，纯电动02型搬运工”大胡子拍了拍厚重的轮胎，“相比身后满是木墙保围的聚集地，这家伙更能给人安全感”
车辆摇摇晃晃的前行，时不时传来猛烈撞击的声响，四十多人外加各种工具一点都不嫌拥挤，所有人都斜躺在车斗内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昨晚狼犬的战况，吹嘘着自己能够干掉几只。
贾哈雷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这样的车辆一点都像这个时代该有的样子，反而让他觉得比那些陈叔描述的自己在杂志看到的更先进，可为什么他们还过着那样的生活，再看看周围的人，对此没有任何的不满，他也只好乖乖闭起了嘴巴。感觉车速明显提升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贾哈雷。
“他们都看我干什么？”
身旁的大胡子接过他手中的斧子对他说：“去最后边你就知道了，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在众人的目送下，贾哈雷迈着步子躲过各式各样的腿，缓缓登上了高台，执勤的士兵像是习惯了一样，默许着这样的行为。
迎着高速造成的冷冽气流，贾哈雷睁开了双眼，就这一瞬间，他再也舍不得闭上了。
荒芜的山丘后藏着一座巨大的城市，高楼林立，飞鸟环绕，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季，即便显得有些残破，整个城市也郁郁葱葱，这样的场景贾哈雷从未见过，像颗点缀在白色荒野间的绿色明珠，丝毫掩饰不了曾经的繁荣景象。他不禁感叹着，那是有多少人生活在那里，又是什么样的变故，让它变得庄严寂静，无人踏足。
“原来这就是外面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