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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性

韩林这般胡思乱想着,却见村民中冲出几个神色焦急的汉子。抄起木棒、扁担等物,便冲了上来。

大约是那几个妇女的丈夫父兄之类的,手持农具,急红了眼,要跟黄沙堡众人拼命,可是一群庄稼把式怎么可能敌得过黄沙堡的众精英,几下就被砍翻在地。流了满地的血,不知是生是死。几个张狂跋扈的沙盗,杀完人,自顾去享用村妇。其他村民冷漠的看着,不敢惹祸上身。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韩林正跟着林威霸等人来到了一座青砖绿瓦,宽阔气派的豪宅院落门口。早有沙盗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林威霸雄姿豪迈,昂首阔步的走进屋子里,往座位上一坐。立马有狗腿子一路小跑过去送上一杯茶,林威霸随意的接过来喝了一口,又一口吐掉,眉头一皱,不悦道:“呸呸呸,这什么鸟茶水老子喝不惯,还是美酒爽利。罢了,速去把那里正喊来问话。”

韩林冷眼旁观,若说之前还对这些救了自己性命的沙盗有几分好感的话,那这一丝好感,就在刚才沙盗们奸淫掳掠的行径中,丧失殆尽。

不一会就有沙盗将一个老者拖了过来。老者战战兢兢双腿打颤,那沙盗一松手,老头就跌坐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大王,有,有何,有何吩咐?小,小老儿便是小,小,小刘村里正。”言罢不停的磕起头来。

林威霸怒道:“害怕个鸟甚?老实回答我问题,回答的好,就绕你一条狗命!说!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虎丘山的地方?山上有没有一个叫老庄观的观宇?”韩林听的暗翻白眼,这大堡主问话总是这般有条理性,这般循循善诱。

接着听那老者颤颤巍巍的回答道:“回禀,回禀大王,确有其事!此去东行六十余里就看到一条河,沿河往南,再走十余里,就看到一座山,那就是虎丘山,山上的确有座道观,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叫老庄观。”

林威霸听罢点点头道:“滚吧!大爷说话算话,看你老实答话的份上,饶你狗命。”那里正忙磕头大谢不杀之恩,慌里慌张,连滚带爬的跑了。林威霸站起身来,对身边的几个心腹吩咐道:“喊齐兄弟们,抓紧补充点吃喝,马上出发连夜赶路。省的去晚了,那帮狗杂碎死在别人手中,让老子白跑一趟。”

众人正待领命,却听那胖员外杜天制止道:“且慢!大哥,听小弟一言。这些天我们连日赶路,兄弟们都有些受不了了,虽然尚能勉力支撑,却着实影响实力发挥,不如养精蓄锐,谋定后动。小弟料想那五庄观群豪毕至,一时间也打不起来,总要争到最后方能分出个胜负高低,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啊。我们早去了反倒成了炮灰,不如让四圣沟的杂碎先消耗实力,我们以逸待劳,胜算大增啊。”

“嘶……,恩,贤弟言之有理,那就依贤弟的意思办吧。今夜在此宿营,明日凌晨出发。都退下吧。”听了杜天所言,韩林暗自点头,不愧是智囊型的人物,条理清晰,头脑精明,这番话自己细细思量,也能想到,却不及他转念间便思虑如此清楚。果然,不能小觑天下英豪啊,一窝小小的沙盗,竟有这般厉害人物。这天下之大,英雄何其多,自己不过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穷小子罢了。

林威霸也知道自家这三弟向来算无遗策,这一番话说来,自己左思右想,觉得言之有理,自己反正是想不出这些弯弯绕来。当下便领着三人回屋商议,任由手下四处劫掠放松。

众沙盗,没了约束,直如饿虎出笼,搅得世外桃源般的山村一片乌烟瘴气。

韩林也来到一户看起来颇为气派的人家,想来讨顿热饭菜享用。进了门,看到一位颇有几分姿色的中年女人搂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那妇人手中拿着一个剪刀对着自己胸口,颤颤巍巍的看着韩林,嘴唇哆嗦,吓得说不出话来。

韩林看的摇头,温和的说道:“这位娘子,无需惊慌,我与外面那路盗匪不是一伙的。今日,只讨些饭食享用。你们娘俩且先藏好了,有我守着这院子,只需作出占据此地的姿态,他们见此间有人,便不会来了。待明日他们离去,就安全了。”

那妇人见韩林眉清目秀,面色和蔼,渐渐放松下来,有意问韩林为何与那般穷凶极恶之人为伍,却又不敢,只诺诺的说了句:“少侠,饭在锅里,你自享用就是。”便抱着小萝莉,钻进了柴房中暗藏的地窖中。

韩林看懂她表情里的意思,心里暗自说了句:世事无常,一言难尽,我身负血海深仇,不得不与这帮人虚与委蛇。此举实出无奈啊。只等报了这血海深仇,我便飘然离去。再无牵挂,游历天下。

韩林看她们藏好,用秸秆、木柴、稻草等物遮蔽住洞口,想了想,又对洞内的妇人说:“娘子,等会我会打砸一番,作出洗劫了此地的样子,损坏的一应器具和饭食钱,皆放在灶台下的灰烬之中了。你且记得。”

那妇人心中彻底放下心来,这少侠如此谦虚守礼,虽不知为何与那盗匪为伍,想来总是有苦衷的,我们娘俩遇到他也是命里的福气。若是落在其他人手中,这孤女寡妇,不用想也知道下场。

片刻后,院子里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摔盆砸碗,歪桌倒凳,衣物翻飞,韩林大模大样的坐在院子里吃饭,前半夜陆陆续续过来几个沙盗,不是看此屋气派想捞些钱财,也有想跟韩林结交一番的,韩林均冷冷淡淡的应付。众人讨了个没趣,便都兴致缺缺的走了。

地窖里黑漆漆,又闷又热,那妇人守了半夜,身困体乏,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躺在她怀中的小女孩,眼珠子一转,睁开了眼,一对萌呆呆天真可爱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呀眨,好似两颗明亮的小星星,只听她粉嫩的小嘴中喃喃的说道:“外面的哥哥是好银儿,小兮要给他吃小兮偷偷藏起来的糖糖。小兮好想吃糖糖哦,小兮舍不得吃,要给哥哥吃。”然后,便吃力的打开盖子钻了出来。

韩林正在休息,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见那小女孩从柴堆里爬出来,韩林正讶异,就见她笑嘻嘻的端着个破木盒跑了出来,献宝似的打开,晃晃悠悠的小身子还有些站不稳,韩林急忙扶住她。责怪的说道:“咋这么不听话,万一让坏人看到怎么办。”

那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说道:“不会哒,小兮可听话啦,藏哒可好啦,给哥哥吃糖。”

韩林这才知道她叫小兮,看着盒子里已经有些融化的糖,小女孩又是羡慕又是苦忍的样子,韩林看的好笑,心里暖暖的,这世间总有些令人感动的人和事儿,今天是自从父亲死后,自己最开心的一天。心里一瞬间,有了久违的温暖。

韩林拿起一块糖,假装吃了,说:“好好吃啊,小兮也吃吧。”小兮满是意动的样子,旋即咬牙苦忍道:“是给哥哥吃哒,小兮不吃。”韩林骗她说:“一个人吃糖可没意思啦,要两个人分享才好吃呐,可甜可甜啦。”小孩子终究是天真,大眼睛睁得溜圆,吃惊的问道:“真哒吗?比小兮一个人吃的时候,还要甜吗。”韩林点点头:“恩恩啊,真美味啊。”韩林面上作出回味无穷的样子,小兮终于忍不住诱惑,拿起一块吃掉啦。随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盒子里的糖果一块一块全都进了她的小肚肚,吃完后小脸上还满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韩林伸开手,变魔术似得变出又一块糖,小兮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伸出小手一把抢过糖果,放在晶莹剔透的小鼻子底下低低的轻嗅,满脸幸福的样子,韩林原本以为她会一口吞掉。没想到,小丫头满脸纠结的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便用银色的纸箔包好,装进贴身的小布包,珍藏了起来。

她天真的说:“以后每天都有糖糖吃。”言罢,开心的笑了起来,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缓缓的传进夜色里。韩林一下警醒,赶紧叫她藏起来。可惜来不及了,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个满身酒气,生的歪瓜裂枣、奇丑无比的沙盗。韩林认得此人唤做鞋拔子。本事低微,没脸没皮,经常被沙盗们当成取笑戏耍的对象,他也浑不在意,依旧死皮赖脸的混在沙盗里。

韩林心道要坏,眼珠子急转,看着那丑汉鞋拔子毛手毛脚的去摸小兮的小脸儿,口中痴汉般叫嚷着:“嗨,嘿,有女人。嘿嘿。”伸出脏兮兮的臭嘴就去亲小兮,吓得小兮拼命躲闪,韩林拿眼打量,见这厮醉的厉害。竟然连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都抓不稳,火急火燎的要解裤腰带,韩林一咬牙,不动声色的抓住了搁在窗台上的铁橛子。口中略做平静的问道:“其他人呢?”

鞋拔子含含糊糊的说:“喝酒。他们都喝好酒。不让老子进门。”

韩林兀自不放心,再问道:“谁守夜?”

鞋拔子不耐烦的说:“谁他娘的守夜,这大,大,大冷天的,都他娘的去喝酒了。”

他说的颠三倒四,不过韩林还是弄明白了,鞋拔子一向不受待见,这次群盗喝酒,把他赶出外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坛酒把自己灌得稀烂,这次恰巧听到小兮笑声。也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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