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咸阳城其实是一座石头城。满城的石块默默记录着曾经的刀光剑影。我们也知道，秦学宫与秦书院的恩怨情仇由来已久，久远到已经成为了咸阳城的一个奇怪风俗。石块，刀光，剑影，恩怨情仇，这样看起来，咸阳城实在很难能够长久地平静下去。
虽说咸阳的学府听起来看起来都是一个很文雅的地方，但在这样一个诸王争霸的战国年代，平衡之道的学以致用才是各国的主流观念。况且，学宫与书院的六百年恩怨情仇总要经常抒发一下才好，压抑的太久只怕总有一发不可收拾的那一天。
所以出于种种考虑，便有了一年一度的学府大比，只比武而不比文。想想也是，一群未经战火的书生在那里纸上谈兵实在没什么意思。而倘若一旦失了秦人的血性与武力，秦国也恐怕很难继续屹立在强盛唐国的近旁。
子车安安静静地在咸阳弹了一年的琴，喝了一年的酒，读了一年的书。但书院与学宫的先生们没道理让他一直这样安逸下去，于是他们说：你子车拿了秦学宫的双榜头名，实在不能不参加今年的学府大比。
那么究竟是代表哪里参加呢？一番商讨之后，结果是子车要代表双方参加。这意味着子车要先分别在学宫与书院通过各自的内试。咸阳城里还有很多其他的学府，虽然总体上不能和学宫与书院媲美，但偶尔也能出些颇有天赋与实力的人才。
咸阳各学府的子修一般是五年，所以学府大比的前几名一般是出在那些已经子修第四年第五年的人里。但这并不意味着年轻的士子没有机会。因为常常也有实力非凡的新人能够杀出重围。况且即便新人未能有所建树，但在众学子与各位师长面前一展实力也是很出风头的事情。
而又因为新人之间对彼此不甚熟悉，大家依然有争雄之心，不像那些老生们内心早已对自己排定了名次，所以新人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神情振奋，热心至极。
但子车并不在其列。说他老气横秋也好，说他成熟稳重也好，但他其实是漠不关心。与其在咸阳城里打打杀杀，还不如周游列国在红尘间追寻他所以为的入衡之路。这才是子车心中所想。另外一个原因应该是鼎河教给了他太多的波澜不惊。
“子车，你到底决定好了究竟以何法入衡了吗？难不成你还真打算修习墨子的法门？虽然墨子是圣人，但我还真是看不上那些唯物主义者们，我劝你可千万别真入了魔道啊！”嵇籍说道。他与子车二人此刻正在西子楼的阁间里饮酒。
“人生真是烦恼啊。”子车饮了口酒“如今我总算知道我爹为何不肯教习我平衡之术了。”
“我猜你爹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说不定可能是墨家一门仅次于墨子的亚圣。要不然你也不可能当初仅以拳脚就轻松击败了卫蓝。”嵇籍信誓旦旦地说。
“阿籍啊，有时候我真地觉得你是个白痴！”
嵇籍瞪着眼睛瞅着子车。那意思是说赶快道歉，要不然我就要发火了。
“你也不想想，如果我爹真是那样的大人物，我又千里迢迢来咸阳做什么？”子车又喝了一杯。“况且，直到如今，我才发现原来我自己也并不了解我老爹的过往啊！”他眼中闪过些许苦涩，不知想起了什么。
“你不是想你爹娘了吧？小屁孩！”嵇籍嘲讽道。
“娘么……”子车低声叹道。“来！喝酒！输了的请客！”子车摇了摇头，大声说道。
“怕你不成！”
西子楼的掌柜以及咸阳城的酒坊的老板们都知道一件事情：这两个小酒鬼从来不曾喝醉过。所以二人这个赌实在没什么意义。但自从知道子车在听风阁作乐师之后，嵇籍便很少请客了。用他的话说：我一个月的月钱恐怕都不及你的零头，你还好意思叫我请客？
子车二人喝到尽兴，正要各自回家。刚出了阁门，却见秦王四子嬴盘与其他几个王侯的世子也由旁边的雅阁里出来。
“四王子！”子车抱拳笑道。
“子车兄，嵇籍兄竟然也在？相请不如偶遇，平日里只能在听风阁和子车兄一聚，嵇籍兄更是少见，今个儿不同去喝几杯酒实在可惜。二位意下如何？”
“四王子相邀，怎敢相拒？”嵇籍说道。子车瞥了嵇籍一眼，心想你小子自己还没喝够，答应得可叫一个痛快。
子车也没有道理相拒。“也好！今天便与四王子在这西子楼里好好喝个痛快。”
“欸，怎么还好继续在这西子楼呢？今儿个只我们几个男人，自然要去男人该去的地方了！”四王子挥手道。“我们便去那‘茗香院’！”
茗香园乃是咸阳最有名的风流之地。子车虽未去过，但也略有所闻。不由面色尴尬，又急忙故作镇定。只是心中仍暗自疑惑，什么叫今儿个只有男人？平日里也没见你带了家眷出来啊。
子车望了望嵇籍，只见嵇籍潇洒自然，微笑应允。
“殿下，您毕竟是王室子弟，去这等风月之所，只怕于王室名声不利。”一随从躬身道。
“那又何妨？王室的面子自有大哥去撑，我且管做个逍遥王爷。子车兄，嵇兄，请！”
于是一行人便来了这茗香院。晚灯繁华，莺歌连连。
“司马公子您来了！几位公子，里面请！”那老鸨认得并肩王的长子司马志明，连忙满面笑容迎上前来。“几位姑娘，快来接接几位公子！”
几人来到楼上阁间。老鸨安排了酒菜，几位茗香院的头牌姑娘也都传唤上来，以便好生服侍。这老鸨虽然不认得嬴盘，但看司马志明对其的恭敬之态，自然知道来的这一群人必是不同凡响，怎敢不好生对待，生怕出了差错。
茗香院的几位头牌姑娘自然是天姿国色，虽是风尘女子，却个个气质翩翩，殊有不同。妩媚妖娆者有之，清丽无双者有之，俏皮可爱者亦有之。
子车虽然故作淡定，但其实内心已是十分紧张，连忙饮了杯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