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太皇太后……”一个宫婢赶紧奉上一杯茶，太皇太后接过去，抿了几口：“娇儿，好久没帮哀家捶背了，这孙女是嫁出去了，可是越发想念。不知道娇儿可还会记得当初如何照顾哀家的？”
好个太皇太后！暗地里提醒她之前不过是个小宫婢呢。“当然记得了。皇祖母的疼爱，没齿难忘！”明明是淡淡的语气，太皇太后心中却一震，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念奴娇走到她身后，为她按摩颈部，之前，她一直都召她来这样照顾她的。“小丫头，哀家当真是小瞧你了？南陵王妃又如何，敢这样驳哀家的话？”
“太皇太后说的是什么呢，我并无心存复仇之心。只是既然天注定让我出了皇宫，自然不再如以前般受人摆布。”念奴娇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你掩饰得真好。”太皇太后嘴角还有一丝慈爱的笑意，却用那厌恶的眼神瞥了眼一旁为她按摩颈脖的念奴娇：“不过，还是那个傻傻的小宫女比较可爱！”
“你，真可悲。”念奴娇停下了动作，哀叹一声。
“你说什么？”太皇太后一怔，愣了好久，才冷声问。
“我说，你，真可悲！”念奴娇不顾她的表情，用富有弹性的脚步走到夜子洛身旁，只留给她一个淡蓝色的背影。
她愣了好久好久，就是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十几个宫女井然有序的站在一旁垂着头，整个念慈宫都是中药的甘苦味。
世界或许是有公平存在的，因为似乎老天对每个人都不公平。有的人生下来就是王者，注定站在国家最高的位置俯视天下，而有的人生下来就是那么卑微，只能看人脸色的活下去。
命运，真是可怕！
此时，殿内十分安静。
“你跟她说什么了？”夜子洛一抬眉轻声问，真是有趣。
“什么也没有。”他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她面无表情的站着。
可悲么……
之前为了当上皇后不停的迷惑皇上，为了保住后位不停的陷害嫔妃，为了孩子能成为太子而不惜一切代价。可现在呢？她老了之后，身边的亲生儿子都没有……
她真的很可悲吧？斗争了一切，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是她的错吗？真的是这个在明朗死前生下来的孩子的错吗？她这样对待明朗的女儿，对吗？
“咳，咳，咳……”她用丝巾捂住嘴，可是咳嗽得越来越厉害。“哀家老了，身体都越……咳……来越弱了……”她边说边咳嗽。
“那请太皇太后好好保重凤体。”夜子洛冷声冷语的说着。他可以为了不对他们行跪拜礼而甘心以一个残废面世，对她的恨自然是不言而喻。
“王爷和公主成亲三月了，不知可有喜讯了呀？”太皇太后半打趣的说着，笑着双眼眯成小缝。
“谢太皇太后关心，不急。”这个老狐狸又在搞什么名堂呢？
“这几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多亏了南陵王爷的辅助啊！”
“效忠凤国，是臣理所应当的。”
依旧是凤国，不是皇帝！“这兵符……”
“对了，皇祖母！”念奴娇突然出声打断太皇太后的话。
她双眸迅速闪过一丝阴狠：“怎么了？”
“娇儿正想和王爷一同去护国寺食斋，为先皇超度，为国家祈福呢。”太皇太后双眉轻蹙，打量着她，想从这双墨绿色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夜子洛也不解的看着她。
“不知皇祖母是否恩准？”
恩准？你去吃斋，又说是为先皇超度又说是为国家祈福的，不答应人家不说她不近人情了吗？“好事啊，去吧。”
“谢皇祖母。”念奴娇勾唇一笑，欠了欠身。“嗯……对了，皇祖母，这都傍晚了，娇儿与王爷就不打扰皇祖母进膳了吧？”
“哦？是嘛？”太皇太后看了看金窗外的夕阳：“是很晚了……”
“微臣告退！”夜子洛轻颔首，念奴娇也欠了欠身，推着他走出念慈宫。
好个念奴娇！你装了十几年的傻宫女，想不到留你竟是个祸害！“咳咳咳……”想着，她咳嗽得更严重了。
“你这女人……”夜子洛不解的看着她，捏住她的下巴：“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什么吃斋为先皇超度？”
“王爷难道不知道太皇太后是想收了你的兵符么？”念奴娇推开夜子洛的手。
他剑眉骤然紧蹙，是啊……“那你……”
“王爷可不知道，吃斋好处有三。”
“哦？哪三项？”夜子洛一抬眉。
“其一，避开朝廷，专心练兵马。别告诉我王爷没有兵马，否则王府内武功高强的人是哪来的？”夜子洛勾唇戏谑一笑：“王妃观察得够细心的。还有呢？”
“还有？王爷这是答应与我的契约了么？”
“别跟本王讨价还价。”
“那就无可奉告！”
“你！”夜子洛一蹙眉。
御花园内，夕阳西下，一层淡淡的夕阳余晖洒在地上。一片沉静，夜子洛双眉轻蹙陷入沉思，念奴娇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等待。
“娇儿……”有些沙哑却不失温柔的声音在念奴娇声后响起。转过身一看，念玉墨！念奴娇淡然一笑：“三王兄。”
两个月不见，原本温润如玉的俊美脸庞，此刻眼下青黛浓重，眉心似乎时刻紧锁，看着她的黑眸流露出复杂的情感。他怎么变得这么颓废了？
“三皇子，别来无恙。”夜子洛冷声冷语的看着他。
“还好。”注意到一旁的南陵王，他眼里有一丝异样闪过，是嫉恨，是伤痛，看不清。“娇儿呢？在……王府过得怎么样？”深深的关怀，温柔到让你一陷入这双黑眸就再也不愿出来的眼神。
“好，王爷对我极好。”
“是吗……”念玉墨眸光黯淡了不少：“那就好……你过得好就好……”
“往事如烟不可追，过去了就过去了，还请王兄莫要再挂怀。”念奴娇略有深意的说。
念玉墨唇角一勾，似是自嘲一笑：“是嘛……”
“走吧，娇儿。”
娇儿！
她没有听错吧？夜子洛，居然这样亲昵的叫她？她一怔，看了眼夜子洛，此刻，他眼中似有一股无名火在烧。她一惊，是……吃醋……吗？
“没听清？”夜子洛抬眼看了看她。
“听清了。”说着，手握住轮椅的把手，向念玉墨淡然一笑后，推着他走出御花园。
最后转过头再看一眼他时，他静站在原地不动。他眸光是那么黯淡，薄唇轻动，似乎在说什么，夕阳下，他的身影分外单薄，分外孤寂。
“王妃似乎还恋恋不舍呢，嗯？”夜子洛不悦的抬眉看了看她。
“王爷想多了。”
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有一个人一直不安的在门口徘徊等待着你回去，被人这样牵挂，被人这样关心，是一件多美好的事啊。
“青锁。”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青锁猛然一转身，看见念奴娇，竟开始泪如雨下，猛地抱住她，紧紧的抱住。“怎么了，青锁？”念奴娇柳眉轻蹙，“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怎么在王府大门站着呢？我看看。”她牵住青锁的手上下仔细的看着，最后回到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没有啊……青锁，怎么了？”
“公主！”青锁用浓重的哭腔说着：“青锁担心……担心公主……”说着，竟泣不成声。
念奴娇紧锁的双眉松开了，轻轻抱住青锁：“傻瓜，我没事啊，这不是好好的吗？”
青锁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是啊！”念奴娇为青锁抚着脸颊擦拭眼泪，可是明明她回来了，她的眼泪还是一直掉，一直掉。
这个傻丫头！
她进宫不久，可是来回起码两个时辰。来的时候找不到她就没去告诉她，没想到现在都晚上了，她一个人在王府门口徘徊，也不哭，也不闹人去找，就这样等着她。
真是傻，真是傻！
“对不起，是我不对，以后去哪一定一定告诉青锁好不好？”念奴娇哄着青锁。
青锁抿抿嘴，忍住让自己不哭：“我好担心好担心公主……想了好多好多公主可能发生的事，可是又怕公主回来见不到我，就只能在这里等……”
很着急吧？一定心急如焚！“对不起，青锁！”
“没事！”青锁用衣袖擦着眼泪。“公主回来就好了！公主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你还没吃吗？”青锁嘿嘿笑着。肯定是没有！念奴娇无奈的摇摇头：“以后就算我不在，再担心我也不能不吃饭知道吗？”
青锁有些委屈的撅撅嘴：“可是公主不在，那些饭好苦，好硬！青锁吃不下。”
“傻丫头！”念奴娇宠溺的捏捏青锁的脸颊：“走吧，进去吧。”
很自然的牵上青锁的手，再也不打算放开的手。她的小手可能因为从小干活有些粗糙，可是却很白皙，她的手好暖，她一颗关爱她的心更暖。
“啊！啊！啊！”接连着的三声惨叫闻者心疼。念奴娇担忧的看了看门外，青锁去厨房拿饭已经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来？
该不会！不行，青锁已经被芸儿打过一次了，她不可能让第二次发生！
她出门寻找，四处张望。她没有这么慌乱过的。青锁，青锁，你在哪？她不放过静谧园的一草一木，直到出了静谧园，来到了静渊湖。
“啊！啊……”凄楚的惨叫声十分刺耳。尖叫声在这样迷离的夜色中令人胆寒。究竟是谁这么狠心的打着下人呢？难道……“青锁！”念奴娇加快步伐循着这惨叫声而去。
不是，不是，但愿不是青锁才好！
走着走着，她竟来到了习倩的房前，这惨叫声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不！她不敢想象，狠狠地用力推开门，地上昏睡过去的人儿让她一惊。
一身青色的罗裙早已衣不遮体，一条条怵目惊心的伤痕，分明是用马鞭狠狠用力用力抽出来的。青锁，这个小丫头哪里受得了这个，昏睡在了地上。可是……她走近，就闻到一股咸味，原来地上这一滩水，是盐水？
她紧蹙眉心，脸上的表情早已冷得令人胆颤。她一瞥眼瞪向习倩，她一身桃红色的罗裙，今日的妆比起往日更加浓艳，让人恶心！
“怎么了？”夜子洛的声音随后响起，进门时看见了地上的青锁，又看了看恼怒的念奴娇，端坐在楠木太妃椅上的习倩，心中了然。
念奴娇蹲下身扶起青锁，这小丫头早已不省人事，短短半个多时辰就变得这样，可想而知这期间习倩多么疯狂。“是你做的？”她冷冷问。
“是又如何？姐姐，你欠我一个孩子！我的孩子是被你杀死的！”习倩咬牙切齿。
“你不该伤害青锁。”念奴娇一声哀叹。
“什么？”习倩蹙了蹙眉，她在说什么呢？
“来人！”话音刚落，几个布衣丫环就走进房间。“扶青锁到我房里去，请最好的大夫！”
“是。”丫鬟们欠了欠身，扶过青锁，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
习倩似是不解恨的朝青锁吐了一口痰，谁知一巴掌马上落在她的左脸颊，她吓了一跳，整个身体翻了几番最后倒在地上，似是被这一打弄得晕乎乎的，按着脑门摇了几下头才反应过来，念奴娇出手的力道大得可怕啊！
“记住，这只是开始！”念奴娇冷声冷语的说着，表情的阴狠足以证明她现在内心的恼怒。
“什么？那我的孩子算什么？因为你！我的孩子没了，王爷也不来找我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习倩歇斯底里，热泪滚滚，脸颊那小小的一个巴掌印，深红，甚至有淤血！
“你的孩子，与我无关。我无心与你相争，你却执意与我相斗。芸儿伤害青锁，青锁劝我不要去找你，我可以忍。但是现在青锁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念奴娇要你生不如死！”
习倩抚上她的脸颊，摸着这差点把她的脸型都打歪了的巴掌印，红了，肿了，好痛！她带着一丝期待望了眼端坐于轮椅之上的夜子洛……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丝反应都没有。
她输了！王爷也不要她了，她没有了孩子，王爷也生气了，也不要她了……“王爷。”她还是伸出手，哪怕希望后会是失望，她也想试试，“王爷……”王爷听不见吗？为什么不理她？可能是王爷没有反应过来吧，她再叫一句：“王爷……”
冷。
夜晚中，这间蔓延着满室胭脂香的房间，气氛冰冷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爷，我再不好，也很爱王爷啊！”疼，心中无以言喻的疼！她做了那么多，难道都是为了她自己吗？
无动于衷，夜子洛面无表情的可怕。
“王爷还有事要处理，妾身告退。”念奴娇冷哼一声疾步走出房间，青锁，青锁，你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脚步也可以那么快。健步如飞。进了房间，林大夫正在为青锁诊脉，忽而掳掳胡须，忽而皱皱眉，叫人好不紧张。
“林大夫，到底怎么样啊？”念奴娇一脸担忧的看着青锁，这张清秀的笑脸早已苍白如纸，一脸病容。
“青锁姑娘这是伤口引起她发热了啊。”
“啊？”念奴娇冲到床前，握住青锁的手，别冷，别冷下去，青锁，别出事！“那怎么办？”
“老夫尽力而为，对了，店里有些金创药和治身体发热的药……”
“来人，去拿！”念奴娇还没听完就赶紧吩咐下人：“要多少钱都行，只要我的青锁没事，要我的命也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