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王堂声音有些颤抖。
“刺激不?”老头问道。
“刺不刺激不知道,锅巴吃多了,喉咙有点刺挠!”王堂用手揉着喉结处。
“行啊!老头,你被封建思想荼毒地够深呀!为了发扬这后进思想,你是不遗余力呐!怎么着,想把我也拉进你们组织?”王堂重新捡起不小心脱手的锅巴袋,仔细搜刮着最后一点锅巴渣子。
“想进我们组织,那可真不容易!我早就提醒过你:听到不可思议的地方,就当听故事解闷。”
王堂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是!
“行,那我就继续听你编下去,看你那办公室是怎么没的!”
“地府的业务区域是这么划分的:十年中平均每年的新入人口达到一定数量后,就会成立一个新的分区。如果数量不够,就与附近的区域统筹规划。原则上区域每十年重新划分一次。”
“当然也有例外,如果有一片地方连续三年的新入人口数量都非常大,就会启动紧急预案,经区域评审委员会联合会审,一致通过后,就会紧急划分出一个新的分区。这个新划分的区域,一般会用特批的字样来区分。”
“什么叫新入人口?”
“你说呢?地府的新入人口,当然是人间的死人呗!”老头很鄙视王堂的智商。
“哦,等一下!你在门卫处填的信息……”王堂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新职位,才升上来三个月。见笑见笑!”老头有点不好意思。
“少贫!想拿个胡乱编的信息吓住我,这道行还欠点!”王堂大声给自己壮胆。
“随你怎么想,我能继续说吗?”
“随你,少说点废话,我尿急。”
“地府的行政区域边界跟人间基本相同,方便新入人口快速适应,也提升了我们工作人员的办事效率。比如这地方,在人间隶属A市,在地府也隶属A市,这样我们上下办事的时候,不用来回变更市名了。”
“这一带的小区,都是七八年前拆迁后盖起来的,虽然房子很新,但是住户很多是之前拆迁安置的村民,许多村民都是年近古稀。所以呢,最近三年间,这片区域的地府新入人口节节攀升,自然而然的,一个新的业务分区就出现了。”
“我呢,原本是在临近的C市做业务员,单位认为我这么多年来勤勤恳恳,推荐我来这边参与预备干部竞选,凭借着咱过硬的业务能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拿下了这个职位!”老头说道这里,喜不自禁,眼上眉梢,一口黄牙都暴露出来了。
“老头,你先继续说你这没营养的话,我去放个水!”王堂最不爱听人自夸,套上拖鞋往厕所走去。
“其实在评审委员会评定后,单位已经组织建设新的办公室了。好让新的主任定了后,能够早些上岗工作。”
“所以等我的职位确定时,新办公室的设计方案已经出来了。可我实在相不中那毛都没长全的小子设计出来的玩意,就耍了个小手段,把那张设计图给废了。然后我从C市请来了相交多年的设计大师,亲自操刀给我设计一个独一无二的办公室!”
“你说的设计大师有名字吗?”王堂在厕所边忙活边问。
“嗯,我们都叫他于大师,名字挺绕口,叫——于礼绿。”
“什么!”王堂一听这名字,吓得手一抖。“我靠!”
王堂急忙出来,裤子上有一条清晰的水渍。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些细节了。
“你说他叫什么?”
“于礼绿呀,这名字我当年记了一星期硬是没记住,后来倒着念才记住了。”
“他长什么样?”
“长相一般,最大的特点是鼻头长了一个圆形胎记,跟装了一个小丑鼻子似的。”
王堂再也不淡定了。
这位于礼绿老爷子,是国内第一代建筑设计师,更是王堂所在单位的第一任院长!单位的发展历程墙上,挂的第一个照片就是这老爷子的。一开始王堂还以为是谁恶作剧,用记号笔给老爷子涂了个滑稽的鼻子,后来才知道人家的尊容就是那样。
据说老爷子退休后去了他的故乡C市,并且在六七年前病逝了。
王堂茶几上的设计规范,有许多本的第一版,就是这老爷子主持编制的!
王堂感觉自己趟入了一潭浑水里,水很深,冰凉刺骨,并且看不到岸。
“你继续说!”王堂这次没有挖苦,也没想着拌嘴,只想认真听完老头的刺激故事。
“于大师不愧是大师,一张白纸,一支铅笔,半天功夫就把办公室设计好了!那直线画的,比用尺子画出来的还要直,那尺寸线标的,跟用尺子量的一模一样!”
“最重要的是,办公室的每一寸面积都合理利用起来,我是打心眼里喜欢!”
“虽然工期很短了,我还是坚持让施工队按照于大师的图纸施工。可施工队说那图纸上的方案太复杂了,根本没办法如期完工。我一气之下,又耍了个小手段,把施工队也弄走了。”
“老头,在我们行业里,你这种行为,有一个很贴切的词,叫自掘坟墓!”王堂很鄙视老头。
马上就开建了,还要换设计方案,换施工队伍!当个甲方就了不起了?
“咱也不是那种只管杀不管埋的人!可是我太喜欢于大师的设计了!逼走了施工方,我也不怕!咱路子宽着呢!没两天就找来了认识的包工头。”
“这包工头生前胆子就大,没有他不敢接的工程。有一次为了赶进度亲自去场地指挥,被困得不行的渣土车司机压死了。这人脑子活,到了地府又干起了老本行。”
“工程进度很迅速,我因为有大量履新工作处理,也就没太管。等到包工头让我去验收的时候,我才发觉不对劲了。”
“怎么个不对劲?”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笑话:本来是要挖一口井,结果盖了一个烟囱?”
“这是我们行业的老段子啊:施工队把图纸拿反了!你是说——”
“没错,那包工头也把图纸搞反了——本来是在地下十八层建办公室,他给整到地上十八层去了!”
又是一阵沉默。
“哈哈哈,老头,你成功把我逗乐了!没想到你藏的还挺深,竟然是挺幽默一老头!这个段子不错,下周上班了我讲给同事们听听。”
“你还是认为这是个段子?”
“当然了!虽然你事前做了很多功课,又是于大师的生平,又是建筑行业的流程。可是,还是漏洞百出呀!”
“什么漏洞?”
“你不了解建筑规范呐!这个太专业,我怕凭你的智商很难理解;抛开这个不说,你最大的漏洞,连外行都能看出来:在地上盖十八层的东西,瞎子也能看到呀!你不事先拿到审批,相关部门能让你一辈子也垒不起一层砖来!还验收!验尸还差不多!”
“小子,你是拿人间的办事准则去衡量地府呀!”
“有什么问题吗?”
“我先问问你:你们往地下挖,能挖出关于地府的一丁点证据吗?”
“地府本来就不存在,挖不到是正常的。还证据!”
“这是你们人间的观点,其实还有一个观点供你参考一下:地府,其实是个人间地下相平行的世界,两者通过一些看不见的点作为桥梁连接在一起。我们那边的科学家管这些点叫:奇点。”
王堂听了陷入沉思。
“办公室建错了,你们单位就不管?”
“单位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管,可要是不知道的话,不就没事了嘛!”老头搓着手低着头说。
“你不会是告诉单位,你故意这样建的,一点错也没出吧?”
“事已至此,只能这么解释了。”老头嘿嘿一笑,一副还是你懂我的表情。
“甲方啊!永远是对的!”王堂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