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活着的人是谁?”
“呃,让我猜一猜绝望警告你最好不要问下去,可你还是问了。不过你问问题的方式还是泄露了你的脆弱和不自信。当然这是我的猜测也可能在你的同伴中你只关心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但是我感觉两种情况都存在……”
艾琳受不了对方说话的语气,简直比任何官方辞令都讨厌至极。她竭尽所能地拍着球体内壁,“你是谁?你对我作了什么?为什么能和我以这种方式对话?”
“我叫萨鲁尔。哦?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对你作了什么?不,除了保存你的生命之外我没有做任何事情。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是的,我喜欢技术问题。你要知道萨那曼尔人对技术问题的兴致普遍不高。事实上我在与你的心灵沟通,而不是你所猜测的任何机器。当然,机器能做很多,但萨那曼尔更执著于看不见的力量。从这个方面比较,我与他们相同。”
艾琳本该厌倦这个喋喋不休的声音,但是又渐渐感觉到异常之处。她似乎正在被迫接受某种潜意识信息艾琳只愿意作出这种猜测,因为“潜意识信息”是已经过人类科学验证的这种隐含的信息并非是以简单易懂的方式灌输进她的头脑里的,恰好相反,它晦涩难懂而且似乎非常之长。艾琳收到的第一段信息似乎是一个图形文字,一个由闪光的线条组成的四面体,里面嵌套着一颗发光的圆点。它不停地旋转着,仿佛在给艾琳时间接受它。金字塔和太阳,这是艾琳的理解。但是在没有其它线索的情况下,艾琳几乎不可能了解它的含义。第二个图形文字是一个旋转的正六面体,中间套着一只发光的月牙。“这真难以置信。”艾琳自言自语说。
“没错,这是个事实。不过我却感到有些意外,因为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难以置信’么?”
“除了屠杀,你们还有什么打招呼的方式?”
“看来你已经理解了一些基本规则,这很好你还活着。我的意思是我只需要你活着。”萨鲁尔又露出了他这个种族不太擅长的笑容的表情,而且他开始在周围踱步并摊开两手,这似乎证明了他已经有了那么点兴奋,“尽管在未来,这些知识你可以像呼吸氧气一样几口吞下去,但其中有些并非是只要你的眼睛看到便能理解的。事实上,就你存在的意义来讲,除了我们之外没人能够给予你完整有力的解释。”
“首先你需要接受的一个事实是,这是个你完全不了解也不可能运用你原来掌握的知识所理解的世界。当然,即便这样也并不意味着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虽然会有足够多的理由令你这么想世界的运行仍然遵循某些基本规则,比如没有付出就不会有回报,没有鲜血就没有胜利,等等。”萨鲁尔接着说,“在这些规则的背景下,我们可以做许多事,而你的出现是我们最重要的一步。你并非绝对没有自由,也许你此刻会觉得现实真是糟透了,但这是开始。你知道,无论做什么,开始总是显得很困难,甚至有点难堪。直到那个未来的出现,你才会明白,自己将看到什么,得到什么以及控制了什么。”
“那么,你想要什么?”
“我喜欢你现在说话的方式。好吧,我想要的是也就是你得做的事推动历史的车轮向预言的方向前进。”
“预言?”
“曾经有位伟大的萨那曼尔魔法师希尔萨,他与其他同族人一样热衷并且擅长虚无能量的研究,不过他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更永恒的东西之上”艾琳脑海里似乎出现了那么一个人影,周围则是一片熊熊的蓝色和紫色火焰。不,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自己想象的哪些是对方施加给她的“是那些产生于另一个位面的黑暗神秘而有力的存在。他认为是它们平衡了虚无这种存在本身。我虽然是他的忠实信徒之一,可是连我都觉得是对力量的渴望逼疯了他。终于他做出了一件不可逆转的决定,从那个连萨那索拉尔星系里最博学的萨那曼尔人都知之甚少的世界里召唤出了斯尼克,一种以智慧生命的智慧为食的邪恶生物。希尔萨并非已经决心要走上那条邪恶之路,在这之前他只是探索者,所以他也感到了恐慌。”
“这里有些题外话。这一切都发生在克里斯帕斯与泽威尔帕斯之间延续了数千年的生存战争的历史背景下并且出于某些神秘目的,萨那曼尔也介入其中,并不是战场,而是他们中间。战争本身的不可调和使得外交甚至不掺和利益的沟通都变得极为困难乃至不可能。萨那曼尔人的怜悯之心渐渐引发了内部矛盾。一群以上层萨那曼尔为主,萨依奥尔为首领的权力集体倾向于帮助崇尚光明并拥有一定心灵之力天赋的克里斯帕斯;另一群则以下层萨那曼尔及萨依奥尔的反对势力为主体。他们承诺帮助那些似乎是由穴居生物进化而来,文明程度极度落后,但数量庞大的泽威尔帕斯。希尔萨并不关心政治和权力纠纷,但只经过简单地思考后他便确定了自己的政治立场。萨依奥尔曾经警告过他不要碰那些无法理解和控制的黑暗存在,他知道自己在所谓的光明一面的前途已经不复存在了,于是他加入了后者。这里都是和他志同道合的人,甚至有很大部分是他的崇拜者,所以后来他成为了领袖。这个团体也被称为‘堕落使徒议会’。”
“萨那曼尔人的参与令这场本不属于他们的战争变得更具观赏性。但即便有了希尔萨领导的‘堕落使徒议会’也不足以挽回泽威尔帕斯的绝对劣势,因为对方也有萨依奥尔的支持。希尔萨于是建议泽威尔帕斯的领导人泽那尔离开克里斯帕斯星系,撤退到一个现在被称作泽威尔帕斯星系的地方。萨那曼尔的科技足以完成这次决定性的战略撤离。而后,他把斯尼克‘赠送’给了泽威尔帕斯。他知道就算恶魔也不是无所不能,最后的胜利需要足够的时间准备和精致的部署实施才能达到。于是运用广博的黑暗知识,他又进行了一次细节不为人知但影响永恒的黑暗仪式,他创造了一个预言。那是一段被诅咒过的被精密策划过的未来。它被称作‘希尔萨的黑暗预言’。”
“创造一个未来?”艾琳似乎在冷笑。
“说起来可笑,如果你有机会看到它可以说这种机会微乎其微也许一秒钟内产生的枯燥和厌烦便不比你盯着一块岩石看上一万年来得少。预言本身的神秘力量除了希尔萨本人之外无人知晓,但从它的实质含义看就是一篇晦涩的战术指导,翻译过来大致就相当于‘只有……才能’或者‘假如……就会’等等条件式语句。所有内容都是假想式的,它的真正作用是给后来者指明方向。放弃毫无价值的抵抗和反击,只须完成预言中的每个步骤,泽威尔帕斯就能精密地驱使战局一步步向那个未来靠近。这便是它的作用所在。”
“人类的这次灾难也在你们预料之中?”
“确切地说,不。我们并不清楚将要到访是自称什么的生物,却知道一定会在近期有些特别的事情发生。如果不在最近,我们会一直等待下去,因为希尔萨的预言里往往缺少时间。老实说,你们的到来起初曾被认为又是无聊的克里斯帕斯派出的侦察器。但是当我们发现存在其他智能生命时便马上停止了攻击。”
“你说过,除了我,还有一个人类活着。”
“是的,他和你一样,各方面指标都符合标准。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误,他是你意识里反复出现的那个人。”
“杰克?你是说杰克?”艾琳这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双手拍打柔软的球体表面。似乎只凭对方的心灵语言无法令她相信爱人也活着,除了用耳朵听到。
“是的,是这个名字。”萨鲁尔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被克里斯帕斯抢走了。这会令你很失望吧,否则你们应该在一起。”
艾琳停止了她的动作,又蜷紧身体。并不是因为意识到自己还是裸体,而是别的。“我们一点不会比死去的人幸运,是么?”艾琳问。
“我说过,这是个你无法理解的世界。所以,很多感受,很多已经先入为主的判断都将获得改观。命运永远不会在彻底结束之前绽放它的全部色彩,你会慢慢接受那一切。”
“你要我做什么?”艾琳问,她开始注意萨鲁尔旁边的沉默生物,它似乎就是那种爬虫生物,泽威尔帕斯人。
“斯尼克需要新的,更强大的智慧力量。这样它才能创造出更有统治力的军队。为此希尔萨贡献了他的毕生能力。但在漫长的战争里,这些一度使泽威尔帕斯占据优势的宝贵资源已经日渐匮乏。没有新的军队,不能给敌人造成新的恐惧,泽威尔帕斯就永远无法胜利。而你就是我们的希望。你的智慧和能力完全能够胜任,希尔萨说的没错,‘遥远方向的旅行者’,你就是预言的新启动者。”
“我们?希望?预言的新启动者?”艾琳自言自语着。
“你还没了解自己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如果你的潜力获得释放,完全能和克里斯帕斯任何一个所谓的‘战神’对抗。而你的种族世世代代不得停息的战争历史已经写进了你的生命代码尽管那些代码稍稍令我感到陌生我能感受到在你的血液里汹涌不息的战争的挣扎和咆哮。我不得不重复一遍,你比以往任何一个宿主都要强大,你是我们的希望。”
“为了你这个希望,我甚至得牺牲自己的女儿!”莎维亚恶狠狠地说。
萨鲁尔的眼神显示出他的不快,“忘记和你介绍,这是泽威尔帕斯的女王莎维亚。事实上我本以为你们会相处愉快。”
艾琳对莎维亚的凶恶面孔反应麻木,只冷冷地说,“哦?你不是能预见未来么?”
“作为即将合作的盟友,我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讽刺。预见未来?不,没人能够做到。对待未来,我们能做的是安排,而并非预见。细节的东西往往难以把握,尽管某个细节可能会造就无法挽回的结果,但我们对此无能为力。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按照预言的指示,抓住每个机遇,只能这样。但愿没有令你失望。”
“杰克会怎样?”
萨鲁尔抿嘴笑了笑,这似乎意味着他在刻意隐瞒一些“事实”,“我很难理解人类的情感,那种被称作‘爱情’的虚幻存在。它能带给拥有者们什么?财富?权力?那种一无是处的神经冲动困扰着我,就像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克里斯帕斯低级步兵包围一样令我恼火。我曾想办法将其从你的意识里剥离出去,却发现它并非因你的意识而生,相反是它引导你的意识存在,而后又独立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意念场。它与你的主体意识的关系就像正负电荷,本身的真正意义只有从对方的存在才能看出。于是它的消失很可能会导致整个智能场的熄灭。这很可怕,如果一切思想都建立在一个天真的根基之上,那么就算这些思想再浩大精密,也避免不了岌岌可危乃至崩塌的可能。希尔萨已经提到了这个不稳定点,它就发生在你与那个人类见面的时候。”
“我们会见面?”
“会的。这并不是我们的安排,实际上我们别无选择,你也一样。对你来说这既是个谈判条件也是一份希望,总之你必须活下去尽管我们会提供给你绝对超乎想象的力量,但对生存的意志力和对希望的渴求才是你活着的根本。你考虑吧。”
“你说过我别无选择。”
萨鲁尔微笑,“看到你渐渐融入我们的规则里,我十分欣慰。没错,你没有任何其它选择。但我有必要为一个事实作出解释作为萨那曼尔人,我从不会一点情面不讲便强迫谁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情。萨那曼尔是个善于思辩和游说的种族,有时你会觉得这全是引诱,我并不反对你的看法但萨那曼尔也会恪守某些原则,就像我的那些保守同族一样但重要的是,即使你已经被推上了一条陌生之路,你的周围仍旧会充满提示性的概念和道理,你并不是迷惘的。”
莎维亚说,“迷惘,你迟早会迷惘,或者说你从一开始就根本不会逃脱掉那张迷惑之网。我的女儿被围困在清醒的黑暗和黑暗的清醒之间已经很久了,自从她被赋予生命开始便一睡不醒。泽那尔实现了他的阴谋。为了使他的家族摆脱黑暗的诅咒,甚至不惜将他的民族交给克里斯帕斯任意蹂躏。我不会像他那么优柔寡断,亲生女儿我都能献给黑暗,更不用说你。”
“这些话你应该和你的女儿说。”艾琳回答。
“我已经对她说过多次了。”莎维亚的眼神终于露出一丝光亮,那甚至令艾琳以为她意图透露出些真诚,“人类,你知道我无法抚平内心对你的怨恨,但同时我又知道这种怨恨的根源并不是你;我憎恨预言,却又清楚只有预言才能实现我的丈夫坚持又背弃了的梦想。我也没兴趣观赏你变成行尸走肉时的情景,但这些都是注定的未来。”
“我在这里能做什么?”艾琳当然不期待对方所说的那个时刻,但是正如她的问题她又能做什么呢?当下这个环境即使没有这两个“热心人”作介绍,她也会认为自己在劫难逃,尽管她似乎一度比死去的人更幸运然而这真是幸运么?如果她在一股邪恶力量的掌控之下,那么这股力量的对头也许会好些杰克或许比她幸运。想到这里,艾琳感到点欣慰,尽管这些欣慰里几乎不包含任何生的希望。
得到的答案和艾琳想象的一模一样,“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一切,我们都为你准备好了。”萨鲁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