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无比的漫长而折磨,在每个人的心上都如同是被蚊虫细细啃噬的难耐。
止水再次重蹈覆辙,又是成为家里第一个被折磨到半夜起床的可怜妖怪。
不过也如她自己所言,这次没有吵醒音陆,自己偷偷的变回原身,悄无声息的钻出被窝,一路跑出了房间上了楼,坐到了沉镜的老年摇椅上。
沉镜面上虽看不出是个五百岁的大妖怪了,但脾性习惯还是越来越像一个老年人,性子不紧不慢,成日乐于安逸,甚至前些年还自己亲自动手做了一个摇椅。
也是真够闲的。
止水平时都青睐自己的秋千,也懒得上楼坐他的摇椅。而且总是慢悠悠的摇着摇着,自己就给催眠了过去。
这是最令她感到无奈的地方。
所以一般都不常坐,而眼下也是源于忽然的心血来潮,还有…
“止水,怎么又出来了?”
音陆上次睡到死被她给吵醒,这回她没去吵自己,可自己反倒却没来由的醒了过来,猛然发现身边的人没了影,一丝丝残存的睡意登时就给惊得一哄而散,在楼下找了一圈,然后在上了楼,见她坐在沉镜大人的摇椅上,呆呆看着天上的明月,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止水闻声转头,一脸委屈的跳到他身上扒住脖子,哭腔说:“我想沉镜了。”
他顿了一顿,然后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背。她不说,自己差点都忘了,她还是个半大的未成年小姑娘,没有沉镜大人在身边,也没有他的支持,大概心里总会觉着有那么一些的底气不足吧。
何况眼下还是明日就要带领大家与鬼族对敌的紧要关头,委实是难以安然的睡着。
止水在他怀里假哭了两声,就懒得再嚎了。其实她忽然惊醒的原因主要是,“我梦到我妈了。”
这么多年过去,对她的印象早就被时间给淡薄了许多,连样子都已经在脑海里成了道虚影,越来越看不真切。
母亲留下的东西,约莫都在沉镜那里封藏在某处角落,可他也不会怎么去翻看,或者说,只有自己在暗地里偷偷的看,再也不会给我看。
本以为是怕自己伤心,现在却觉得他似乎在向她刻意隐瞒着什么。
梦里她站在父母的身边,还是个小不点的模样,却十分老成的在教身边的小妖怪们打扑克,便也没仔细听父母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但在梦里,她全都听见了。
母亲看着沉镜,楚楚动人的眉眼是那么的认真,缓缓道来:「沉镜,我想我还是应该回去见他一次,就算他对我不管不问,但他毕竟是我父亲,哪一次也放过了我,想必就是已经认出我来了,所以我也想问清楚我的身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摇头,语气坚决,「可那毕竟是司空家,我不放心你独自去见他们。」
「你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要不然多年前就不会放我跟你走了。」母亲想了想,又道:「你就在家带水水,让鸦青陪我去吧,如果真有什么变故,他也好带着我跑对吧?」
沉镜像小媳妇似的瞪了她好一会儿,不满道:「意思是我就不能带你跑了?嫌弃我没对翅膀?」
她被惹的生笑,「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你在家带着水水玩呗,我让鸦青陪我去就好了。」
沉镜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他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妖怪,没一会儿,心中的那抹不满彻底平息,他便又说:「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心子软,老是把人想的太善良了。」
母亲笑了笑,还是那般的温柔细语,「我知道的。」
再后来,她就忽然睁开了眼,醒了过来,脑子里不由的重演着梦镜中开始逐渐破碎的片段,犹记得那句司空家。
止水如今已然记不清这梦到底是不是真实出现过的片段,但梦里的场景,她的确是觉着似曾相识,自己…貌似是有教过小妖怪们打扑克。
母亲当年会是去了司空家所以失踪了的吗?可又为什么会去司空家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就这么百般纠结着,最后彻底的睡不着了。
只好爬起来想着出去透透气,可自己还是不自觉的在胸中揣度着这个事情。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但如今这般,倒有些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到底应该相信这梦是真,还是假呢?
止水有些拿不定主意,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冥思苦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放下吧,等沉镜回来了再说。
音陆点头表示赞同,“嗯,别多想了,等沉静大人回来问个清楚吧。”
“肯定是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原因。”
叹了一口气,闷闷的说:“嗯,我不想了。”
他默了一会儿,开口:“其实还是在想吧。”
以自己的直觉和对她的了解来说,她绝对得纠结一晚上。
止水抬头,狠瞪了他一眼,余光瞟见眼皮底下的摇椅,便急急说道:“音陆你快坐下,这摇椅有毒,我摇着总能睡觉,我睡一觉什么就都忘了。”
“…”
音陆愣了片刻,还是顺从的坐下。整个身子后仰靠着椅背,椅子就开始幅度极小的悠悠荡起来。
他还是把她轻轻的圈在怀里,熨帖着彼此温热的体温,内心都渐渐平静了下来。
果然,这个摇椅是有魔力的。
甚至能够感觉到沉镜的气息依旧残存在这里,陪伴着她,静静地,就像小时候一样。
大概是因为自己太闹腾,就时不时的带她到摇椅上催眠一回。
明明是那么安于平淡的老年人,在这个关头,他会去哪儿呢。
“你说,沉镜怎么还不回来呢?”
“应该快了吧我想。”
止水精神一震,问道:“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摇摇头。
她顿时泄气,嘁了一声,脑袋软趴趴的又倒下去。
“因为我想,不管是去做什么,以沉镜大人的能力应该都已经很好的解决了。”
止水叹了一声,“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