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邯禹干燥炎热,和亲队伍的人个个都是浑身乏力,几乎都是有一段路休息一阵。
卫凌恒看着进度缓慢的队伍有些心急。
“行军打仗都没这么磨人”
袁进青似乎感觉到卫凌恒有些生气,忙上前去安慰。
“殿下息怒,这一次去邯禹和亲之礼甚多,邯禹干燥闷热,大家有些累也是在所难免的”
卫凌恒见袁进青这般解释倒是有些尴尬了,自己只是觉得太慢了想着要做点什么才能推进进度,丞相倒是以为自己发了脾气?
卫凌恒不禁对自己在众人眼里的印象有所怀疑,自己在大家心里不应该是威武霸气的战神吗?
其实在大家心里卫凌恒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死神。
“倒不是着急,我也没想到这邯禹今年的天气如此干燥炎热,看看大家的水可还够,不够就找个地方休息备好水源再赶路也不迟”
袁进青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愣了一下,太子殿下从来都见不得有人偷懒怠慢,雷厉风行,杀伐果断。这些日子却处处为大家着想,莫不是出来历练了几个月,改了性子?
“主子,再过两日和亲的队伍就要到了”
“你怎么知道?”
“奴婢听大家讨论的”
陆攸宁将手中作画的笔放下,静静地看着墨竹。
“我总觉得,你是别人派来监视我的”
墨竹连忙低头,心虚的跪了下来。
“你起来吧,这栀华殿的所有人,都是各个宫里的人派来的,和你说话,反倒更安全些”
陆攸宁将墨竹扶起来,看着她头上别着自己送的发簪,那发簪有些歪了,陆攸宁将她发簪正了正。
“至少,你不会把我的行踪告诉这宫里的别人”
墨竹见她一脸微笑,倒是觉得瘆得慌。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墨竹觉得她话中有话,可又不知道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又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这栀华殿没伺候的人,除了她,每个人都是各宫送来的,大多都是为了拉拢陆攸宁而来,所以即使陆攸宁知道墨竹跟着自己有目的还是选择最相信墨竹。
可明月是太后送来的人,太后在她身上又有什么利益可图呢?
“可是明月姐姐?”
“明月终究是宫中的人,这宫里的人,谁和谁是一类人,谁又知道呢?”
墨竹顿时了解了,明月即使是太后送来的,那也是宫里的人,凡是宫里的人都有可能被别人收买,陆攸宁是担心明月怕不是真正的效忠于太后和自己。
“去把我吧这个画像挂上”
“主子,今天画的是谁?”
“云妃娘娘宫里的掌事姑姑,就和她宫里的人挂一起吧”
墨竹将画像带到屋子里,一屋子的画像,完完整整的分类放好了,有晨芙公主宫里的人,也有皇后宫里的人,就连太后皇上宫里的人都挨个的全部分好了,有些图中甚至是禁军的画像,将画像挂好以后墨竹出门见陆攸宁又在继续画人像。
“主子现在又是画谁”
“四殿下宫里的小太监”
墨竹见陆攸宁每日都在画人像,心中的疑惑更多了,若是真的只是为了练习画人像,哪里需要将每个宫里的每一个人都画下来?每日照着一个人画,将那个人画到去真人般生动不是更好吗?
陆攸宁不管别人的看法,依旧画着画像,屋里已经挂了几百张,这宫里的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人几乎都画了个遍,而且每个人的画像都不重样的。
“晨芙这几日没来?”
“回主子,这几日天气炎热,和亲的队伍即将到了,皇后娘娘怕公主晒黑了不好见人,所以就不让她出门了”
陆攸宁不禁想笑,皇后真的是一直把晨芙当做孩子养,说什么怕晒黑了,其实就是怕晨芙整日乱逛,也不知那汴南太子什么时候能到,若是撞见了被那汴南太子看对了眼可就免不了和亲的结果了。
才七月底了,因为汴南和亲队伍的即将到来,宫里已经开始张罗中秋节要用的东西,陆攸宁带着明月去了太后的宫里,太后对这个外孙女疼爱有加,在太后这里,连皇上说话的分量都没陆攸宁的分量重。
“这几日天气炎热,皇祖母可觉得身体有些什么不舒服”
“这几日总觉得这全身松软无力,招来太医也查看不出是个什么病,说是天气闷热叫哀家多吃些凉食就好”
陆攸宁上前握着太后的手“皇祖母可会觉得胸口闷,食欲不振”
太后一听,有些诧异“竟不知宁儿还懂医术”
“我从小陪我爹四处游玩,少不了小病小灾的,便偷偷学了些,以备不时之需”
“出门在外确实是需要多多学习,当年我和皇帝还在王府时,就常常学着些按摩推拿的,那你跟祖母说说,该怎么治好我这吃不下东西的毛病”
“其实简单,回去后孙女给皇祖母配一些好喝点的汤药,皇祖母每日早晨起来让林姑姑陪你到御花园走走,吹吹早晨间凉爽的风就没事了,这几日天气闷热,让林姑姑去冰窖那些冰块在屋里放着,给屋里降降温,祖母住着舒坦些”
和太后聊了半天,陆攸宁便告退了,回到栀华殿便让墨竹取来笔墨,又画起了画像,随后让明月挂起来,明月觉得不解,“主子今日这画的又是谁”。
陆攸宁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明月啊,太后宫里的人你是不是都认识啊”
明月一脸神气
“当然了,我自小便在太后宫里长大,太后宫里所有的人我都认识,就是偶尔去太后宫里送东西的小太监我都能叫出名字呢”
“那最近太后宫里有没有来什么新人呢?”
“奴婢每日都在宫里,没听说太后宫里来新人啊,太后的宫里都是太后用惯的人,想来也不会收新人了”
陆攸宁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平日里自己画人像时,明月一见到自己认识的便是一阵自夸,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认识的人多。
今日她画这人,明明是太后宫里的人,想着当时她戴孝期间,就是在太后的宫殿内,她也未曾见过此人。
接连几日陆攸宁每日不是去游园就是回来画画,明月每日陪着都觉得乏味。
入了夜,陆攸宁觉得乏闷,便出门走了走,墨竹便跟着出去,明月跟着她走了一天实在累得起不了身便睡下了“中秋节快到了,墨竹,你想家吗?”
“奴婢没有家”
对啊,墨竹和她一样,哪里还有家呀,她虽是这栀华殿的主子,可每一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陆攸宁在凉亭内寻了一处坐下,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又有些困的原因,赏着夜色便在凉亭上睡着了。
“真是不让人放心,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主子”
“去外面守着”
“属下遵命”
陆攸宁睡得有些沉,一觉醒来竟已经是辰时了“最近竟睡得这么沉,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墨竹听到屋里的动静便进来伺候“主子可有些饿了”
“倒也不饿,昨日怎么回来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墨竹没有说话,将她把衣服全数穿好“昨夜主子累了,在凉亭睡着了”
“那谢谢你啊”
墨竹自觉受宠若惊,大话都不敢说
收拾一番,明月托来了一身华服“主子,今天我听宫令女官说了,再过三日汴南的和亲队伍就要进京了,五日后会在宫里举办宴会,这是太后让宫令女官给您做的衣服,让您试试,不合适再改”
陆攸宁见着面前的衣服,淡雅而不失体面,华丽却不花哨,简洁大方,倒是合自己的心意“这汴南太子来京,难不成我也要出席宴会”
“陛下说了,主子可以不去宴会,但太后怕有些宴会免不了要出席,所以给您备了这身衣服”
“太后有心,你去放着,不用试了,尺寸是对的,这款式我也喜欢,就不用改了”
陆攸宁洗漱完后又去了御花园,这一次没带明月,明月整日抱怨陆攸宁逛太久,她实在累得没有力气,所以陆攸宁便带了墨竹
“主子每日来御花园,可是来找什么”
“不过是来御花园多认识认识一些人罢了,这皇宫实在太大,多认识一些人也好。”
墨竹知道她肯定不止是来见人而已,陆攸宁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皇帝和太后都可以给她强大的后盾,她每日来御花园,又常常围着皇宫到处走,肯定有原因,不过她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
“墨竹,你现在在皇宫里认识多少人了?”
“回主子,每日见您画的画像,这整个皇宫的人几乎都认识了”
“你看,这样你以后在宫里见到所有人都可以打招呼,是不是就不会尴尬了”
墨竹一时间竟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每日见她的画像,似乎真的见到每个人都认识了
“主子说得对”
“明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墨竹有些纳闷,主子每日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怎么认识了新朋友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陆攸宁去了四皇子的殿内,娄景旭有些惊讶,陆攸宁从来都没来过自己的宫殿,一直都是自己找各种理由去找她,怎么今日她怎么会主动来武德殿找自己。
陆攸宁见他一脸疑惑,便不等他问,自己先开了口。
“我有个忙想要殿下帮我”
娄景旭依旧处在疑惑之中,陆攸宁虽不是皇家公主,可一切待遇都是公主所不能及的,或许是因为皇帝的愧疚,也因为太后的宠爱,可没想到有一日,她竟有求于他。
陆攸宁示意他将旁人叫退,墨竹也识趣的出了门。
“我要带一个人入宫”
“不知攸宁要让谁进宫?”
“我父亲的旧部”
“男的?”
“女的”
女的?女兵不论是在邯禹还是汴南都不常见,可想着陆攸宁从前常常在外,他父亲为了方便肯定会特地为她训练一些女护卫保护她,将军府一家被灭,肯定有不少流落在外旧部,能找到一些也是极其幸运。
“我如何能够帮得了你”
“我出宫不便,殿下就说那是你在外面看见的乞丐丫头,瞧着机灵便带了回来,我到时候来向你讨回栀华殿就好了”
陆攸宁看似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可她竟然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找到她父亲的旧部,还设计带回宫。
“你早就已经计划好了”
“是,只是带人送我定会给殿下带来一些闲言碎语,殿下帮吗?”
“你的忙我自然是会帮的,这宫里每天都有不少风言风语就流传,过几日大家便忘了,今日我便出宫给你把人带回来”
“殿下倒是比我还急得慌,那就今日”
墨竹跟在陆攸宁的身后一言不发,陆攸宁也不跟她多说什么,在陆攸宁的心里,有太多的秘密,说了一件也还有千千万万件,陆攸宁虽每日都去御花园,再逛逛皇宫,可从来都没有好好的欣赏过,路过御花园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也难怪那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宫,这宫里的花花草草,我曾经踏遍千山万水也没见过这么多,以前从来都没好好的看过,今日倒是也有些喜欢了”
也许是这几日真的累了,回到栀华殿后陆攸宁便倒头睡下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赵诚允便来敲门,说是殿下给陆攸宁送了一个丫鬟,宫里都传了起来,说四殿下特地挑了一个机灵的丫头给陆攸宁使唤。
陆攸宁被明月叫醒,听到送人来栀华殿的消息,便立马起身去迎接。
“多谢赵将军了”随后便直接拉着女子的手进了房间内,也不让人跟着。
“人可送到了”
“回殿下,郡主亲自接的人”
“我总觉得,她有许多事瞒着所有人,可又不知道是什么,安插在栀华殿里的人怎么说”
“守门的侍卫说,郡主现在每日都在画像,据他所知,并没有什么异常”
并没有什么异常才是最奇怪的,陆攸宁一直都在找灭将军府的的凶手,怎么会没有什么异常呢?
女子一进屋便跪在陆攸宁的面前。
“镇南将军暗卫副统领姽祎参见主子”陆攸宁扶她起来,让她坐好,姽祎忍不住流了眼泪。
陆攸宁见她哭了起来,便笑了笑说道“竟没想到,我们将军府的暗卫副统领还会哭呢?”
“人非草木,想必主子也和我一样,每日每夜都在煎熬”
“确实煎熬,恨不得马上找到凶手,将他的人头放在将军府的祠堂,祭奠陆家所有死去的冤魂”
姽祎将眼泪快速抹去“一直以来都只能和主子暗中来往,现在真好,能够光明正大的和主子共事”
“这半年,苦了你们”
“主子现在是宫里的郡主,为将军府找出凶手和收服旧部之事全权交与我们即可,完全可以安心的做无忧无虑的郡主,为何还要自己动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定了一个暗中养兵之罪可就麻烦了”
“陛下的愧疚和恩典不可能一辈子都存于心间,父亲旧部实力不可小觑,当年若不是父亲的这些老部下,皇帝也坐不到这个位置,我若不自己出手收服他们,日后陛下的愧疚没了,我可就只能当这邯禹的空架子郡主了”
姽祎似乎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郡主是女子,女子在军队之中是没有多少威信的,若郡主一味在宫里享福依靠旧部首领为自己卖命,定然会有人不服。
“更重要的是,连四皇子都查出来的事,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却依旧以什么都没查到来回复我,而且,最近他对我的赏赐不减反增,所以我怀疑,将军府被灭的事,和邯禹皇室的人有关”
“那主子可有线索?”
陆攸宁陷入了沉思,这半年来她一直都在皇宫之中转悠,想找出什么线索,可这宫中之人,有能力的没有理由杀他父亲,有理由杀他父亲的人却没有能力,但凡有一点线索她都会深入调查,可竟什么都没发现。
“根据四皇子给我的线索,还有一个大人物值得怀疑”
“主子说的可是汴南太子?”
“正是汴南太子,我甚至怀疑,是皇室之中有人与汴南太子暗中勾结残害将军府”
姽祎也认同陆攸宁的话,若是真要从皇宫之中找出可以残害整个将军府的人确实少之又少,可又是阎收楼又是邯禹皇帝的掩饰,无论有没有能力,都能给将军府一次重击。
“主子,再过三日汴南太子就会进京,可要探探虚实”
“你去和告诉麟箬,这两日守着进京的路,咱们试一试,这个太子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那般高深莫测”
深夜,一个黑影跃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