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原委的沈浩,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地转过头,瞧向珠帘后的明夫人,“到最后也不要,她得知真相吗。”
提到真相二字,明善仁身上的柔软的白毛,突然根根竖立如针,一副受惊至极的样子。
“她……还是不知道为……好。”声音别提多落漠了,身子萎靡靠在红木桌上的茶杯。
纵横天下的一代枭雄,想不到对人用情至深,临了的布局,也要独自承担这最后的伤痛吗,心中升起一股敬意,嘴里不饶人道:“这是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份上,我才会这般做。”
明善仁举起细长的小爪,高过头顶,费力做着军礼道:“哈哈哈……不管是为了什么……总归帮我这一回,我风奇方(明善仁),会记得你这个人情,铭感五内,绝不遗忘。”
这个军礼,正是元荒营军中最高规格,不提来世相报,而如此郑事其事,冠上多年前的真名,再以军礼相谢,看样子这个人情是要他身后的元荒营来还。
看来,他的后手,不仅于此呀。
受了明善仁的大拜后,沈浩接过桌上的信封,“再见,望君珍重,不过,还是要提点你一下,我生平只有两个徒弟,初一他……”
“知道了,此番绝不让他白帮一趟,明某虽然没几样能拿出手的,刀法还能唬住几个人,一并传授给他。”
明善仁道:“如此可满意了。”
岂止是满意,明善仁的铁马冰河可不是唬住人那般简单,当初,冰心堂一战,天下闻名,若是初一学过此招,以后行走天下,做为他的弟子,元荒营那两位与他的交情,多般会对初一视如己出。
目的既然达成,沈浩便向明善仁告辞而去。
瞧着明善仁的身影消失,明善仁忽然蹦跳到珠帘后,盯着朝夕相处的妻子,伸出细长的手爪,抚摸着柔软如绸缎的发丝。
脑袋慢慢亲在妻子的双鬓上,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玉霞,愿你和川儿未来无哀、无苦、无忧。”
“吾,风奇方,希望来世再”话至中途,忽然想到一段往事,夫人必定不想再见于他,与其来世相见不如……
“再也不见!”
说完,径直跑向外门,生怕自己后悔,跑的飞快。
身陷昏迷中的明夫人,感应到什么,清冷的面颊,滑落两滴眼泪,亦如中州传诵多年情歌般。
“樱桃花,一枝两枝千万朵,花砖曾立摘花人,窣破罗裙红似火。”
……
玉霞院门外,元初一、吴宪正要强行打开房门,忽然,身后升起一股热浪,二人回头时,元斗力率领一众玄武卫杀到。
玄武卫,不是站在一条直线上,而是包成一个大圈,双手各执一人多高的巨盾,不断的逼进。
“传岛主令,犯明府者,如同犯我,任何胆敢触犯者,绝不姑息。”
元力身侧的冯异站了出来,执着一柄发着寒光的刀,单指元初一道:“你小子,居然干出这般罪大恶极的事,就算元某人亲至,今日也救不了你。”
“哈哈,有趣,冯异你真是有了伤疤,忘了痛。”
吴宪这句话直接点明冯异的痛处,昨夜狼狈的经历,已经在各巡差中传的沸沸扬扬,一向不弱于人的他,几时受过这种污辱。
刚要拔剑,看见满地的霜冻后的景象,至少睽天阙境以上的人才办得到,再看倒在地上的明全,他素来知道这个人,当初为报家仇,对上明福时,被其一鞭击中,数个月才恢复过来。
是吴宪所一人所为,还是元初一辅助在旁,若是他一人的话,不由得重新考量吴宪真正的实力,忽然想起妻子(王楠)嘱咐:吴宪虽然不受岛住看好,但是实乃十三人中,除远去西陵那位,最强之人。
犯不着,为此小事,得罪他。
“哼!我问的是元初一,你知什么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冯异对吴宪心生惧意,身后的玄武卫进逼的步伐,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
吴宪再要知声,元初一按住他的肩膀,摇头道:“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这次怎么也得我会一会冯大人。”
冯异,十七岁从玄武院毕业,便一直担任玄武卫长,而后又混了七八年,才被凌峰赏识。
今日胆敢直指阿爹的名头,看样子背后另有人直使,不知是不是那位岛主大人了。
初一边想边走到冯异身前,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想不到王楠老师,找了一个如此好的丈夫,只是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冯异问出这句后,握刀的手又紧了紧,盾牌立在身前,正是玄武卫动手的信号。
众所周知,他的妻子与其说爱他,不如说爱这个身份,每每有人提起这件事,如同芒刺在背,亦如姐姐那段遭遇,教他抬不起头来。
今日就算你的阿爹过来,也救不了你。
左手长刀高举,玄武卫随着他的刀令,缩紧包围圈。
眼看事态情转直下,站在旁边的元斗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抬头望天。
红日将下,灰蒙蒙的雾气,飘然而至。
元斗力摆出这副姿态,简直就是助长冯异的气焰,左手鬼头刀高举,一道赤色的华光,附在刀兵上,声势惊人。
“战。”
冯异刀令下达之下,玄武卫开始运转起来,俯看之下,十余个刀兵,按照特定的顺序转动。
犹如盘旋在地的长龙般,刀阵一经开转,元初一所立的方寸间,甚至感到一股股热浪,从脚底传来。
往下望去的瞬间,一只血红色的双翼眼见就要形成,轮廓中甚至能看到,昔日天地霸主之一——凤凰的几分神威。
正是玄武馆内的残卷,鸟截阵,传闻中是元荒营开创者,龙神所创。
一阵开出,万阵随后,更为险要的是,若是有超过新月盈空的弟子摆出。
传说中能唤醒沉睡中的巨兽,当初龙神所创此阵,将万兽之灵注入阵法之中,只要元荒营特定的功法使出,能驭使昔日战败兽灵为己用。
只是可惜,现在玄武卫修炼的是残卷中的残卷,凭他尚不如睽天阙的实力,强当阵眼,真是不自量力。
元初一心思打定,双脚脚尖向外倾斜,犹如两个直立的三角,合到一处。
这套步法,正是元家世代相传的玄武步,不过,以元初一的理解,多半是阿爹自身所创,套个祖先的名字而已。
“冯异,替我给王楠老师说声,对不住了。”
双眼闭上时,一股说之不出的气息,从他身上发出,再睁眼时,犹如两道利剑,狂扫现场。
周遭的玄武卫,四目一遇之对上,犹如被利剑贯穿般,身形骤然停下。
位于阵眼的冯异,功力远胜众武卫,刚要舞刀示警,元初一身影,狂飙而来。
冯异高举盾牌,一刀从肋下斜刺,这套方法不知操练过多少遍,简直就是驾轻就熟。
对面势必要躲开,万一要强击飞刀兵,右手的盾牌,出自龙津山庄,加上自己的不俗的功力,足够抵挡睽天阙一击,甚至辛月盈空,也有把握挡下。
忽然长刀刺空,循着盾牌的缝隙一看,元初一竟然从刀尖一厘米处,斜插过去,双脚更是跟踩在冰面一样,瞬间绕到他身后。
不好!冯异刚要回转身去,无奈盾牌太重,身子转动半途,就感到一股拳风冲着他的后腰砸去。
咚!
想象中的巨痛,并没有传到他的身上,把盾牌扔开,回身一看,元斗力的右手,正抵在元初一的拳刀上。
“他是岛主亲自任命的巡查,轻易辱他不得。”
元斗力义正言辞的说,只是这句话的公信力,要比往常大打折扣。
毕竟冯异挑衅在先。
“好呀!”
元初一收回右拳,左脚盘在右膝,正是驭气逆行的法门,连续两天的激战,祖传的呼吸术,早就将之前激战山魈的气收为己用。
虽然只有不足一成,不过,对付你也足够了。
握住肋下的左拳,刚要轰出,身后忽然传来“呀”的一声,一只雪白色的老鼠,从里面钻了出来。
瞧见生人也不见惊慌,一路小跑,跑到元初一身边时,拿起一粒石子,狠狠的扔砸。
倒向是为元初一与明全相斗,报仇而来。
只是力量太过瘦小,砸到一半,就掉了下来,瞧见这种局面,白鼠抓儿挠腮一阵,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元初一做起鬼脸来。
“你……”
元初一与元斗力相持不下,对付冯异的火气,无处发泄,这只鼠辈居然还敢如此嘲笑自己。
本来就是为了杀它而来,此时正是下定决心,必须杀之而后快。
雪儿瞧着元初一向它跑来,慌乱了起来,直接借着玄武卫的头顶,径直向院外跑去。
“鼠辈,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