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树被浸在冷水里激醒,口鼻被冷水呛的剧烈咳嗽,后脑一阵阵钝痛。
一只手把他的脑袋从水中拖起来,随后重重朝前推了个趔趄,盛嘉树努力站稳,双手抹了一下水渍,咳嗽着张开双眼朝前方看去。
自己所在是一处破旧不堪的殿宇,屋顶漏光,透射进来的几缕月光让空气中升腾的灰尘都有了些优美缓静的美感。
刚才浸醒自己的水,盛在已经残缺不堪的香炉里,香炉前供奉的是已经上半身塌碎认不出模样的泥塑神像和一个足有成人身高,被蛇虫鼠蚁破坏的千疮百孔的泥塑花瓶。
好像观世音菩萨也不该用这么大号的玉净瓶啊?
黄一尘,黄清如兄妹此时被绑在殿宇梁柱上,嘴里都塞了塞子,此时呜呜咽咽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模样狼狈,但是应该没吃什么苦头。
远处,杜发秋正在靠近殿门处生了火,大马金刀的坐在火前,用匕首插着块肉烤着,空气中满是油脂的香味。
六七个脏兮兮胡乱穿着短打的汉子则分布在殿宇四周,把短枪大大咧咧别在腰间,露出枪柄,手里干粮朝嘴里送着,但是眼睛却都凶狠的盯着盛嘉树身上。
“杀了我三个手下,都是当初从东莞跟我出去闯的老兄弟,死一个少一个。”杜发秋眼睛都没看盛嘉树,只是盯着面前的烤肉,慢慢的说道。
盛嘉树稍稍朝杜发秋的方向侧过头,刚刚被泡过水,耳朵里都是水渍,没有听清杜发秋的话。
“照哥说要紧是黄家人,你一个外姓女婿,想来死活无所谓,杀鸡儆猴也好,什么都好,过来吃口东西,敢开枪杀人应该也不是个怂包,吃完给你个痛快,替我下去给他们交代一声,就说不用担心,家里人有我照顾。”杜发秋这次抬眼看了下盛嘉树,语气淡淡的说道。
盛嘉树听完杜发秋的话,扭头看看黄一尘黄清如,随后迈步走到杜发秋的对面,迎着火堆坐在,伸出双手在火上烤着:“看来撒谎没瞒过你啊……”
“留着你杀鸡儆猴吓吓他们,不然火车上你就该死了,看你枪法胆色不赖,留你到现在。”杜发秋把匕首倒转,递给盛嘉树:“兄弟,临上路,交代个名号吧,瞧你这胆色,不是普通货色,跟着哪个大佬吃饭?是吃海上饭的郑九姑她那个新弟弟?还是新界摩罗马的儿子?”
他说的郑九姑和摩罗马,盛嘉树都听说过,算是香港附近比较出名的海盗与土匪,一个吃海上,一个在新界深圳一带打家劫舍。
“都不是,就是个亡命徒,自己做些小生意吃饭。”盛嘉树伸手接过匕首,放在旁边却没去吃,而是看向杜发秋:“吃不着急,临上路,抽支烟不过分吧?”
杜发秋取出一盒双喜香烟递给盛嘉树,盛嘉树从里面取出一支,捡起燃烧的树枝凑到嘴边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口,随后就夹着香烟朝杜发秋微笑:“这是什么庙,供的什么神仙?”
杜发秋这么多年手上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纵横江湖的绿林同道落入他手里的也很是有不少,有骨气有胆量的更是常见,但是要么一直骂不绝口直到死,要么一语不发求个痛快,可是真像盛嘉树这种听到自己要被杀,连点异常反应都没有,居然还好奇什庙里供什么神仙,杜发秋真是没见过。
虽然不明白盛嘉树为什么这么淡定,但杜发秋还是解答了他的疑问:“草圣大王庙,供的自然是草圣,也叫藻圣,听说是个名医,被老百姓当成药王,但是已经有了一个药王,所以就被称为草圣,他有个大瓷瓶,里面装着熬好的汤药,有人病了可以随意取用,有钱给几个,没钱也无所谓,所以死了被百姓们纪念,都说他成了神,连他的瓷瓶也被传成了法宝,被塑成像立在他身边。”
盛嘉树恍然的点点头,笑着说道:“我第一次听到这位神仙,挺好,死前还能知道些新东西,是件快乐的事。”
“你笑什么?”杜发秋看着盛嘉树的笑容问道。
“没什么,自己也奇怪,我不怎么怕死。”盛嘉树温和的说道:“就是不怕死,最近这一个多月我才过得很开心,什么事都敢掺和,不然也不会卷进广州商团有人利用袁虾九绑架他们两个逼黄鹭唐下台的事。”
杜发秋手一颤,瞳孔收缩,杀机一闪,身后有两个同伴甚至紧张的把枪都拔了出来,其他几个土匪则明显有些茫然,不知道盛嘉树说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杜发秋双眼逼视着盛嘉树,一字一句的问道。
盛嘉树吸了口香烟,看看远处被绑在柱子上的黄家兄妹,又看看杜发秋:“我这个亡命徒有个优点,就是喜欢看报纸,你们除了能赚点赎金,恐怕东莞商团,增城商团也松口了吧,只要不过分,以后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袁虾九赌这次,不就是想要个两地商团武装对他暂放一马,趁机壮大起家的机会吗?”
杜发秋直直盯着盛嘉树:“报纸上有这些?”
“报纸上没有,但是报纸上有东莞商团会长姓陈,增城商团会长姓郑,报纸上有广州商团几次开会,讨论商团武装增减的问题,要减的,是会长黄鹭唐,要增的,是副会长陈廉柏,而东莞商团陈会长,是陈廉柏的族兄,增城商团郑会长,与陈家有姻亲,把这些消息凑到一起,再稍稍听人说说袁虾九现在的势力,猜出来不难吧?”盛嘉树吸了一口香烟,朝杜发秋说道:“我还能再继续猜,三年后,袁虾九和你们,一定死于陈廉柏的商团新军,或者被商团请来剿匪的政府军,所以你让我给你兄弟带好,用不着,三年后你就能去见他们。”
杜发秋是袁虾九的心腹,自然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可是除了他和王麒之外,就只有几个亲近手下才能知道个七八成,大多数手下只是以为绑个大肥羊过个肥年而已,结果这么严密的一件事,在盛嘉树嘴中,被说的好像四面漏风,人尽皆知一般。
“胡说八道。”杜发秋咬着牙朝盛嘉树骂道。
盛嘉树不以为然的笑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知道,而且也没关系,三年后咱们在下面要是还能碰面,也能知道答案。”
杜发秋陷入了沉默,盛嘉树也不再开口,慢悠悠的吐着烟雾,整个殿宇,只剩火堆中干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盛嘉树是真的不怕死,第一次死亡导致的穿越,已经彻底打消了他对死亡的恐惧与敬畏。
“三年后,我们要比现在实力更强。”直到盛嘉树手里的香烟已经燃烧了大半,杜发秋才哑着嗓子开口说了一句。
盛嘉树露出个“你懂得”的微笑:“再强,你能强的过三地商团,强的过广州七十二行加在一起的财力?你绑一个大肉票,十万大洋就让你们觉得大发横财,十万大洋是多少?只是黄鹭唐财产九牛一毛,商团三年后要除掉你,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摔出一百万大洋当做捐税交给军政府,哪怕一命换一命,用部队的命来填,军队也会替他们把袁虾九你们除掉。”
他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弹飞,朝杜发秋问道:
“你信袁虾九你们三年后的财力,能比得过广州商团吗?”
……
已经深夜。
黄鹭唐在客厅内来回踱着步,旁边侍立的丫鬟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个小时前,刚有个不开眼的丫鬟提醒一句老爷该休息了,就被下人们公认和善慈悲的黄鹭唐黄大老爷给赶出黄家自生自灭了。
“一向和这些绿林人打交道的刘掌柜到底来了没有?再不来……”黄鹭唐心烦意乱的走了几步,就停下开口催问,话刚问出半句,后面带怨气的话还没吐出来,旁边从广州带回来的姨太太就恰到好处的打断:“刘掌柜在来的路上,已经把自己认识的江湖人都送去了消息,帮忙打听。”
黄鹭唐叹口气,姨太太朝丫鬟下人们摆摆手,下人们纷纷退了出去,姨太太自己则端起一杯参茶走过来:“老爷,这时候你得耐的住,绑架不过是为了钱,清如一尘他们最多就是受些惊吓,绝不会出事的。”
“嗯。”黄鹭唐接过参茶灌了一口,坐在沙发上皱着眉运气。
他是个好脾气的人,从一间小小的桂盛堂药房起家,做成如今广东各地皆有分店,自己更成为广州成药行行首,广州商团会长,九大善堂董事的局面,靠的就是和气生财,见人三分笑,哪怕商团有自己武装,但是广东各地土匪势力,他也都安排各地掌柜缴过保票费,能不动武就绝不动武,与人为善,可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好脾气,居然还有人绑了自己一双儿女?难道好脾气的人就好欺负?
“太太那边从广州打电话来询问,一尘清如两人是否到了佛山,又问祭祖后哪天回广州,我说老爷和一尘清如正忙着待客,等忙完后让老爷给太太回电话。”姨太太伸手帮黄鹭唐在后背上轻轻抚动顺气,嘴里问道。
黄鹭唐嗯了一声:“你做得对,她身体弱,受不住这种消息,待会我去给她回个电话,告诉她一切平安。”
虽然民国提倡一夫一妻,可是目前南北两个政府统治者自己都做不到,袁世凯有名有姓的姨太太就有九个,甚至朝鲜妞也很有几个,广州孙大元帅这点也不遑多让,正房侧室情人知己,名字听着好听,没有明说姨太太三个字,可是实际上还不是一夫多妻?
既然一南一北两大当权者都这样,民间谁还在意什么一夫一妻,黄鹭唐这个姨太太姓谢,本名叫谢青岑,是黄鹭唐在民国元年纳的,跟了黄鹭唐时才十五岁,是个广州大户人家的女儿,家道中落,不得已才跟了黄鹭唐,家业也是靠着谢青岑跟了黄鹭唐之后,在黄家照拂下慢慢缓过来,加上黄鹭唐的正室夫人身体常年多病,所以外面的场合,多是这位姨太太跟着黄鹭唐出席,难得是会做人,不争宠,和其他三个因为争风吃醋被黄鹭唐冷落的姨太太比起来,谢青岑懂规矩,识大体。
“五老爷,谢姨娘,这大深夜的,外面居然有个后生砸门问这里是不是黄家祖宅,说是要见五老爷,还送了个礼匣过来。”外面佛山黄家祖宅的管家开口说了一句。
这次回来祭祖,黄鹭唐除了几个下人,没带在广州的管家,所以佛山祖宅这边暂住很多事都是祖宅的管家帮忙打点,听到管家的话,黄鹭唐没开口,谢青岑已经站起身:“我去看看,会不会是分号那边有什么消息。”
黄家其他人还不知道黄鹭唐一双儿女被绑架的事。
时间不长,谢青岑从外面脸色古怪的走了回来,而且身边还跟着个矮壮结识的年轻人,黄鹭唐看到青年,有些眼生:“这是……”
谢青岑把手里的礼匣放到黄鹭唐面前打开,里面一串珍珠项链和一枚金戒指,看到这两件东西,黄鹭唐刚要站起的身体又坐回沙发上,看向青年语气多了惊讶:“他是……他是绑……是来拿钱的人?”
“这就是我家老爷,有什么话,你对他说。”谢青岑朝霍威说道。
随后就去帮霍威倒茶。
青年就是霍威,按照盛嘉树的吩咐特意来找黄鹭唐,此时听到黄鹭唐的话摇摇头,又从口袋里取出个纸条,咬牙瞪眼吃力的念着上面的字:
“黄老爷,不是我绑了你一双儿女,是我兄弟为了救你和黄家,特意让我来报信,绑人的土匪不是为了你的钱,而且三天时间不是留给你筹钱的,是土匪在等着商团武装赶过去救人,陈廉柏要夺商团会长的位置,让你面目无光的下台,你要是信我,跟我走,还有机会翻盘,提前救下你儿女。”
“啪!”茶杯掉在地上,谢青岑瞪大眼睛看向霍威!
黄鹭唐也整个人从座位上站起,脸上肥肉都抖了起来,一双眼眯起盯着霍威!
饶是霍威跟着盛嘉树干了不少心黑手狠的事,可是黄鹭唐眯起的眼睛和瞬间露出的表情,还是让霍威心里打了个突!
霍威进门时的黄鹭唐,就好像一条人畜无害,趴在地上晒太阳的老狗,可是自己那段话念完,这狗突然蓄势弓背,獠牙突露,一副要噬人的架势。
“谁让你来说这些话的?”黄鹭唐盯着霍威,开口问道:“袁虾九?陈廉柏?”
霍威看看纸条,确定没漏下什么话之后,对黄鹭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兄弟阿盛,他为了保护你儿女,冒充你女婿,一起被绑走了。”
“他怎么知道这些事?也知道绑人的是袁虾九?”黄鹭唐追问的速度非常快,霍威刚说完,他马上就继续开口。
霍威无奈的摊开手,把纸条亮给黄鹭唐:“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我只知道他让我这么对你说。”
“你那个兄弟,为什么要帮我?”听到霍威的话,黄鹭唐反而松弛下来,慢慢坐回沙发上,脸色阴沉的开口问道。
自己之前只是担心儿女,既然不是绑架,而是有人别有用心来对付自己,尤其来人点名了陈廉柏和袁虾九之后,黄鹭唐脑中已经迅速把对方的计划拼凑出八九成,这时候,不能再急切,而是要先琢磨清楚别人的所有想法,陈廉柏的他能猜到,袁虾九的他也能看明白,可是他想不到,就是突然冒出个假女婿,为什么要帮他?
霍威挠挠头:“那什么,我兄弟说,如果帮了你,死了白死,要是活着,能不能帮忙在广州商团武装里安排一……不,是安排两个位置,让我们兄弟两个在省城吃口安稳饭?”
……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照哥,其他兄弟们带着大头炳那批人先走,剩下的大头炳怎么处置?”一个手下手里拎着把手枪,朝正坐在一块青石上出神的袁虾九喊道。
袁虾九回过神来:“阿秋说他要自己亲自动手,不要坏了他性质,替他先留着大头炳的命。”
“知道了。”几个手下把套在麻袋里不断踢打挣扎的大头炳拖走。
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两声枪响,随后,王麒边系着裤子边走出来:“照哥,搞定,二活一,以后南海是咱们的了。”
“喂,四哥,你提着裤子走出来,要不是清楚你为人,我以为你……”袁虾九朝王麒摇摇头:“阿秋那边怎么样?”
“阿秋已经得手,这次真是一举两得,赶在商团前先搞定彭炳拿下南海县,接下来搞定肉票,商团对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增城,东莞,又多出南海县这么大一块肥肉,一年只收保票费都能赚到饱。”王麒走过来递给袁虾九一支香烟,自己也点燃,随后舒爽的说道。
王麒今年快四十岁,比起年富力强的袁虾九,杜发秋,他算是这支土匪里年纪最大的之一,所以被袁虾九杜发秋等人呼为四哥,是个穷酸书生,中不了试,家人死于匪乱,他自己干脆一咬牙,也入伙做了土匪,从最开始帮土匪算账分赃,写信,到后来认识袁虾九,被袁虾九当初心腹军师。
“多亏你和阿秋奔走设计。”袁虾九吸了口香烟,朝王麒露出个灿烂的笑脸。
王麒也自得一笑,在广东做土匪,不用怕军队和政府,因为政府最多只能管到县,下面的乡镇,村庄,是不会在意政府和军队的,土匪打劫乡镇,乡绅所,镇公局也不会指望军队能出面剿匪,能指望的,就是各地的民团武装和商团武装,民团武装还差一些,商团武装才是让土匪们头疼的问题,商团武装是商绅们拿钱砸出来的队伍,特意聘请军官调训,甚至有些地方的商团武装还请洋人武馆操练,武器装备更是让人咋舌,不要说土匪手里这点长短枪,连政府军的装备都比不上商团武装,轻重机枪都不算什么,在河海上甚至有商团自己护卫商队的炮艇,遇到商团武装,哪怕是袁虾九这种大土匪,也要退避三舍,暂避其锋。
如今能换来商团武装对自己睁只眼闭只眼,凭袁虾九这种绿林豪杰的气概和手腕,队伍迅速壮大起来是肯定的,其他被商团武装打压的土匪走投无路,只能投靠过来,这样发展个几年,袁虾九未必不能当个雄踞一地的小军阀,自己到时候也要注意形象,不能动不动开枪杀人,学学当文人名士。
“增城商团姓郑的那边说什么时候过来唱大龙凤了吗?”袁虾九打断了王麒的幻想,问了一句。
王麒回忆了一下:“说是咱们收了黄家的赎金后,人不要交给姓黄的,而是交给姓郑的,他们会把之前说好的一批武器交给咱们,双方放几声空枪,随后咱们撤腿,总之,姓黄的这次赔钱吐血是一定的。”
袁虾九沉吟道:“收了钱也要先躲一躲,然后换一批家伙,我担心姓郑的翻脸动手。”
“那是一定的,这次收完好处,咱们这批钱要先买几艘炮艇,到时候东江几条河上设卡,想办法攒钱壮大,不能再和过去一样,赚点钱大伙分赃。”王麒也点着头应和道。
远处有手下突然呼啸一声:“大佬,四哥!秋哥返来了!”
袁虾九从青石上站起身:“阿秋回来好快,本来以为怎么也要天光大亮他才能回来,走,一起去迎迎他,顺便看看黄家大少爷大小姐什么模样。”
王麒也跟着袁虾九朝前走,突然那手下再次开口:“不好,有人跟着秋哥!”
袁虾九几乎是眨眼之间,手里就多出两把手枪,身边王麒也手腕一翻,把枪从腰间拔了出来:“多少人?”
“五个……不是,六个!秋哥和他几个兄弟被缴了械,空着双手。”
袁虾九与王麒对视一眼,都闪过惊疑神色。
袁虾九干脆自己几步冲上小山坡,朝着远处一条遍布杂草的土路上望去。
此时,第一缕阳光刚冒出地平线,视野虽然不算太好但也能让袁虾九两人看清眼前的画面。
杜发秋神色黯然,空着双手骑在马上,几个杜发秋的心腹兄弟也都空手骑着马簇拥在杜发秋四周,更远处,六匹马慢悠悠的跟在十几米外。
“袁兄弟,缺钱说一声就好了,何必大费周折,虽然我把不成器的儿女先做主打发人送回佛山去了,但是该准备的十万大洋,黄某一分不少带了过来,怎么样,袁兄弟要不要拨冗和我见一见?”黄鹭唐身上风尘仆仆,脸上更是一道道被汗水冲刷尘土干涸后留下的黑印,此时虽然疲累,却精神非常,稍稍加快两步朝着前方大声喊道。
“照哥,不要开枪,那是黄鹭唐,咱们的算计,被人猜出来,破了!”杜发秋闭着眼睛,语气绝望的朝前方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