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寂起身去扶颜霁，“主人，该走了。”城门已锁，将广阔的天地锁在外面，京城里没有她们能去的地方，最后还是得回翊章王府。
“我不走！”颜霁死死抓着窗边，双颊酡红，慌张了得语无伦次，“他就来了，我们再等等，他就要来了……”
她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出半分钱，随手将头上的发钗摘下，递给小二，“我再买半个时辰。”说完她苦涩地笑了，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么，就是醉了也无法忘记，那一晚心碎的滋味。
“主人，别再等了。”阿寂不由出声劝道，她这样现在回忆里，就是在自我折磨。
“他说不来了是不是？”颜霁哀哀地望着阿寂，乔轩羽不会来了，这潮湿恼人的雨天，他正在云泽公主的温柔乡里，怎么会来？就算在天的另一头，他也已经和云泽相见了吧，早就忘了在这苦等的霁儿。不然他怎么音信杳无，连在梦中都不来和她相见。
阿寂答不出来，乔轩羽不会来了，可看到颜霁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忍心说出这个事实。
一阵寒风掠过，楼下的店门开合，楼梯上响起脚步声。颜霁闭上眼，无声地笑了出来，上天真会开玩笑，一模一样的情景还要再来第二遍，可是这次她不会心痛了。
“跟我回去。”翊玄一把将她拉起，揽入怀中。外面细雨如丝，然而他的衣袍已尽被打湿，不知已出来寻了多久。
颜霁缓缓睁开醉眼，打量着他面具后焦灼的眸子，仿佛能只看到他的心底，“你怎么又戴起面具了？忘了我说的话么，永远不许戴面具，我怕再也找不到你……”
她喃喃呓语着，天旋地转中，翊玄模糊的面目和乔轩羽的重合，让她恍然错觉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十五岁那年的上元节，她选了毗蓝婆罗刹的面具，乔轩羽则买了一张转轮阎王，如潮的人流中将他们挤散，她踮起脚尖张望着，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所有人都带着假面，凝固的表情或嬉笑或狰狞，让人惶然迷失，恐惧由心底升起。
她就这样邂逅了誉楚，撞坏了那盏灯笼。再见到乔轩羽时，那个转轮阎王正站在巷口等她。不知从哪来升起浓浓的怨气，她上前一把摘去了他的面具，“不许戴面具，永远不许，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
翊玄的目光一闪，微微转开头去。颜霁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如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归处，“你到底去哪了，知不知道丫头等了你一晚……”
搂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颜霁嘴角泛起心酸的笑，“你却在和别人翻云覆雨。”她抬起头，纤细的手指滑过翊玄的唇，“我也有别的男人了，你生气么？也许不会，你有什么所谓呢……”
她自问自答着，脸上不正常地绯红，身体滚烫。翊玄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阿寂紧跟了上去，“主人！”翊玄不能把颜霁带走，他没有资格。
“别管我，不用管我。”颜霁慵懒地闭上眼睛，再不在乎自己身处何方，“他不会来了，我也该走了。”
翊玄回头看了阿寂一眼，目光中带着些许落寞。他怀里抱着这个女人，却咫尺天涯。她的心外筑了藩篱，心内长了荒草，任谁也无法走进。
阿寂立在原地，看着翊玄抱着颜霁上马，飞驰而去。她不能救她，谁也不能救她。这世上无可更改的事情太多，譬如百川东逝，譬如朝露日晞，又譬如心死。
纷杂的脚步声响起，邬砌雪将窗打开一道缝隙。他回来了，真的找回了那个女人。
“侧妃肯定没有走远，故意等着王爷去找她。”碧柔冷眼瞥着外面，只见侧妃手勾着王爷的脖子，衣袖褪落到臂弯处，露出洁白如藕的玉臂，不成体统。
邬砌雪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定定地看着翊玄远去的身影。他从来不会在她的院子停留，她从来都以为他是清冷而端正的，可是今晚她看到了，他会仪态尽失地抱着一个女人，全然不见周围仆人惊异的目光。
“狐媚子。”碧柔低低地骂了一句，那边翊玄已走到门口。不待他开门，颜霁就缠住了他，樱唇寻到他冰冷的双唇，热情如火。翊玄高大的背影微微一僵，垂下的双手重新抚上她的腰，跟着她一同走了进去。
邬砌雪蓦地关上窗，急促地喘息着，却仍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才发现身上已出了一层冷汗，彷如跋涉了千万里那般疲惫，“怎么会这样。”她跌坐在床上，无力地低下头，“怎么是这样……”
撩人的夜色如浓墨胶着，颜霁气喘吁吁地吻着翊玄，手下已解开了自己和他的衣袍，将他一步步逼到床边。
“你不是想要我么？来呀。”她乘着醉意媚笑了一声，无摸着他结实的胸膛，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身体上。
翊玄低头看着她，目光幽深。他张了张口，还没说话便被颜霁封住了唇，“别问为什么，春宵苦短。”她的声音慵懒而娇柔，如雨后枝头的桃花，让人心颤。
他不再做声，也无暇思考。她已冷漠了太久，难得的热情如一件恩赐，很快就能将他点燃。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如抱着最珍贵易碎的瓷器。温软的唇落了下来，印在她的肌肤上。无边的黑暗中，他百般温柔，无比耐心，卸下了她所有的防备，让她如一个初生的婴儿，完完全全毫无隐瞒。
“你爱我么？”呢喃中，颜霁咬住了他的耳垂。
他动作一停，抬眸看着她的眼睛，她迷离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认真，等待着他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