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晨浩道:“放心,若真的动起手来,他们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你可不要小瞧了你段大哥。倒是如果你和载明留下来,我反而出手会有所顾忌。”
小穆银牙一咬,似乎下定了决心,道:“好,段大哥,你一切要小心,安顿好载明,我再来接你。”
言罢,小穆已抱着载明凌空而起,一抹湖蓝色的纤影掠上墙头,蓝天之下,乌发如墨,素颜如雪,清婉而明丽,好似轻轻的一片叶子,随风飘然而去,轻盈得如同一只翩然化去的蝴蝶。
看着那抹丽影迎着刺眼的阳光翩跹而过,直至颤抖的羽翅完全消失,雪崖剑主的眼中陡然现出一抹狠厉的神色,眸光一亮,杀意更盛。
小巷之中,刀光剑影,一触即发,紫阙中人鱼贯而来,
好似强悍狠戾的鹰隼,段晨浩的思绪被此起彼伏的呼喝声淹没,剑影织成了一片光幕,刺目而炫亮,静静地望着阵列入山的敌人,段晨浩面容冷定,翻腕挥剑,剑光一闪而过,犹如雪色轻虹划过天际,剑气所过之处冰消雪融,唯有点点残血倾洒而下,零落成一地碎乱的梅。
血花飘零,紫阙众人随即倒下,却只是伤了臂腕腰肋,并未伤及性命。段晨浩出手纵然凌厉迅捷,却一点也不狠,只求将对手打倒,并不取其性命,就算是正邪对战之时,对待魔门中人,他也从未痛下杀手。
这是他的一点执着,他认为,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面对如此珍贵的生命,他不忍亵渎,更不忍摧残,任何人都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
所以在江湖的厮杀中,他尽量不去轻易夺取任何人的姓名,总是想要保住一双干净的、不染任何鲜血的手。
上官敛枫的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笑容里略带一丝讥诮:“怎么,连人都不敢杀吗?”
段晨浩看着掠过发丝的血迹,双眼暗沉,飞扬的眉微蹙,唇角分明更显执拗,缓缓地开口道:“你或我,亦或任何一个人,本就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我不杀人,是源于对生命的一份尊重。”
上官敛枫的脸上浮起一丝冷酷的笑,黑眸微合,宛如逐渐缩进的鞭子。“在江湖上,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这是铁一般的定律。枉你身为逍遥天阙的大弟子,却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不知该说你幼稚,还是痴傻。”
段晨浩的眼睛忽然变得很明亮,微风吹过他额前垂落的发丝,俊秀的眉宇隐着挑衅的意味,他紧紧盯着对面的人,道:“你若想知道,就用你的剑证明。”
上官敛枫一剑横天,划云而过,犹如一只雪白的大雕振翅飞掠,不留丝毫痕迹,然而强劲的剑气却已如同凛然的冰雪,化作了浸骨的寒意。
段晨浩目光冷峻,全心接战,手中宝剑幻出清光万千,将青天白日的光芒摇曳成一片幽晕,剑身忽然变得极为通透,净如琉璃,静静地返照着天光云影。
暖煦的阳光瞬时被荻萝剑反射,既而四散,破开漫空的冰寒。月白色的光芒,自他的身上点点溢出,在宝剑上结成一串月光般的光纹,缓缓流动。
段晨浩驱剑而上,宝剑上的流纹瞬间化作了四散的巨龙,从剑身上腾挪飚射而出,封住了上官敛枫的进攻。
上官敛枫在半空中身形一转,再度横剑而上,万千剑光中,忽然又一道闪电从天击落,那道闪电亮得出奇,耀眼夺目,在离落地还有三丈的时候忽然裂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又分为无数,仿佛他的宝剑陡然展开了一朵霜红之菊,渴望着鲜血的暖意。
段晨浩手挽剑花,龙吟之声更盛,剑之狂龙盘空飞舞,同上官敛枫撕扯在一起。
然而,当上官敛枫的剑气炸开之后,便向着四处激射,纵横而舞,连接成阵。他的身法很快,快到几乎可以和无形无质的风相媲美。只是一个电光明灭之间,他整个人便已从一侧闪到了另一侧,突破了段晨浩剑气的禁制。
周身寒气陡盛,段晨浩余光一瞥,只见一道锋芒袭来,急忙仰身闪避,待他身形定立之后,却发现一缕发丝已搭在了自己的指间。
上官敛枫面带笑意,似讥讽,似示威,段晨浩心中怒意迭起,出手如电,一瞬间,这两人同时出手,各抢先机,上官敛枫一轮快剑使得如流光影散,快准狠辣。
段晨浩慢了一拍,此刻只能随机招架,他并非如上官敛枫一般一味求快,而是攻守有致,忽快忽慢,快时迅若风雷,如颠如狂,慢时剑锋飘若柳絮,如带千钧。
段晨浩性情嘻哈活泼,所谓剑随性动,他所施展的剑法亦是活泼灵俏,动如狡兔,剑招变换灵动,好似顽童折柳,东一把西一撮,最后弄得枝残叶败。其实段晨浩早已看透上官敛枫的剑法大气雄浑,一招一式使得是滴水不漏,恰到好处,刚才他心有他想,慢了一拍,让对方占了先机,此刻就更加不可以被好胜心所左右,于是他索性不按套路出招,可以扰乱对方的剑式。
果然,上官敛枫看段晨浩一会弹跳、一会矮身,剑法凌乱,似是随意挥洒,举手出招之间已全无套路,不由得微微动怒,“你这小子怎么这般赖皮,哪还像是一个高手?”
段晨浩却丝毫不以为意,虽然他表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心中却体察甚明,心思益发专注,长剑霍霍生风,将周身的门户守得滴水不漏。
二人又斗了十余回合,段晨浩默运剑心,忽然体察到了上官敛枫已渐渐被自己的胡作乱为扰得心浮气躁,心念微动,忽然觉察出上官敛枫的剑法之中出现了一丝不谐之处。
就在此刻,段晨浩炯目一闪,一收先前赖皮散漫之象,使出“秋山流云斩”中的一招“风动千铃”,碧剑横空,青白之光劈斩而下,恍若秋日千山叠翠,云海翻滚,汹涌而成自然之大气象。而“风动千铃”更是招如其名,一剑涌动,剑气带动起滚滚东风,刹那之间珑璁之音叮当响起,恍如千串风铃一齐被风吹动,声若环佩,清宁韵致。
此招一出,荻萝剑剑身轻颤,仿佛变成了一根柔软柳丝,随风起伏,那种风铃一般的轻响,正是剑身颤动所发出。音质清磬如玉,婉转曼妙。
此刻段晨浩和上官敛枫距离很近,荻萝剑忽然变得柔韧如丝,旋转波荡,轨迹毫无章法可循,剑尖浅啄,剑刃锋利,竟迫得上官敛枫转攻为守,躲避乱颤的宝剑。
上官敛枫剑势已乱,大吃一惊,旋即飘身后退,段晨浩纵身赶上,两人长剑相交,段晨浩五指狠狠一拧,手腕带动长剑翻绞,令上官敛枫剑势再乱,他不得已施展身法,再度后退。
上官敛枫面色一紧,极为难看,想他出道以来还未曾败果,不料今日却被段晨浩攻得如此狼狈,幸好此间全都是他的人,否则若传到江湖上,他的声明定然受损。
想到此,上官敛枫蓦地剑法疾转,重又使出快剑,欲要扳回一成,段晨浩却凝立不动,长剑绕身,忽前忽后,身若轻尘。上官敛枫则如同一道电光,人和剑仿佛化作一体,在段晨浩周身盘旋缠绕,相攻甚急。只听铮铮之声不绝于耳,长剑连番交击,然而上官敛枫的长剑却屡屡被段晨浩挑开,处处受制,气势大减。越受制,剑法的破绽就越多,此消彼长,段晨浩出剑愈发地随心所欲,上官敛枫纵然剑如狂风,却已渐渐被段晨浩压制。
段晨浩气势一盛,立刻乘胜追击,使出一招“螺旋刺”,宝剑倒卷,划过数个弧度,向上官敛枫喉剑刺去,上官敛枫一个转折躲过,却不料右臂完全暴露在剑锋之下,被荻萝剑划出一道血口。
段晨浩长身站定,垂剑而立,眉目间笑容爽利,淡淡地道:“你败了,事实证明,即使无杀人之心,也未必会败。”
上官敛枫看了一眼流血的伤口,忽地扬眉冷笑道:“你就这般有自信?”
他的眼中陡然腾起一道冷光,袍袖挥卷,不知从何处凭空闪现出粗大的铁链,犹如黑黝黝的巨蛇,凌空盘旋。霎时间,粗大的铁链又从中央破裂开来,分成了无数跳极细极韧的铁丝。
段晨浩以为他是要用这些奇怪的武器来对付自己,当即长剑当胸,时刻提防,岂料上官敛枫身形一转,如撒网一般讲铁链尽数抛出,铁丝犹如极细的黑蛇,立刻钻入了紫阙众人身体的各处关节之中,血花绽开,铁丝将它们的手脚四肢牢牢定住,与此同时,上官敛枫的手指拈出了一个奇特的诀,向上一抛,同一时刻,立刻有一根根银针从他属下们的脑颅里顷刻飞出。紫阙众人的神色立刻一变,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智,变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
上官敛枫目光阴冷,笑容诡异,“并不是剑使得好就可以天下无敌,有些时候,把人命掌控在手中才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说罢他修长的十指忽然动了起来,随之而起的则是那些铁丝诡异的波动,在铁丝的牵引下,紫阙众人犹如牵线木偶一般被铁丝带动向前,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向着段晨浩迎面冲来。
霎时间,黑色的斗篷迎风乱舞,宛如魔王漆黑的羽翼,带着吞噬一切的狂怒侵凌而下。那些被铁丝控制的死卫们顷刻间呈合围之势蹑空而上,犹如满天振翅而飞的乌鸦,瞬间将段晨浩给裹了个严严实实。
日光逐渐变暗,周身黑色的斗篷越聚越多,段晨浩此刻犹如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下一刻便会被汹涌而上的黑浪彻底吞噬。
上官敛枫则笑容冷酷,通过铁丝操控那些如同木偶一般的手下,原本就是他最拿手的绝活,此刻正玩味地欣赏着段晨浩左支右绌的狼狈样子。
段晨浩宝剑横封斜掠,剑光荧然,屡次逼退了扑袭而来的紫阙众人,然而那些人的脸上殊无表情,悍不畏死,犹如牵线木偶,被人操控,当真分外骇人。
“该死!”段晨浩低喝一声,再次挥剑逼退一个扑击而来的人,荻萝剑蓦地刺入了他的关节之处,奋力一绞,鲜血喷溅而出,铁丝应声而断,那个人就好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被宝剑的反冲之力震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