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历久在包厢坐定,等着乔旭做足了戏份才把陆骏引荐上门。
这几年电商行业的兴起,催生了一大批物流公司拔地而起,资本的疯狂涌入,造成了行业一时的繁荣。但是任何一个行业都要经历时间的检验,优胜劣汰的考验,弱肉强食的生存理念也适用于任何时代。
奥捷就是近两年的新兴起,虽然在市场占有份额上比不得老牌的通达货运,但是优势在于公司体系更加优化,经营的范围更广,在当地起家的几家物流仓储公司里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但是行业的春天总会过去,在第一轮的天使资金注入之后,要想企业有更大的发展,就要获得更多的资金支持,才能打破现有的空间局限。
陆骏做为公司的副总经理,一直致力于为公司发展求得更多更好的合作伙伴和投资,再者也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比兄长更有本事,更能胜任总经理一职,所以,还没有在此行业投资过的李历久自然成了陆骏最想见的人。
想归想,李历久本人可不是那么好见的,几次邀约不成,陆骏打起了退堂鼓。巧在今天来乔老板这里找乐子,竟没想到乔老板亲自前来告知,说李历久今天也在,有意为自己引荐一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怎么可能错过。
短暂的敲门声过后,乔旭为陆骏推开了李历久的包厢门。
李历久端坐在沙发上,正在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眼神随着手里酒杯而动,闻声抬起头看向来人。
乔旭站定恭敬地道:“李先生,这位就是跟您提到过的陆骏,陆先生。”
还未等李历久有所表示,陆骏便大步上前,热情洋溢地伸出自己的手,道:“李先生,在下是奥捷的陆骏,听闻您今日在此,冒昧的打扰了。”
李历久并未起身,仰头看向陆骏,懒散地伸出手和他简单的握了握,道:“坐”,早听闻奥捷的小陆总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您过奖了”,陆骏谦虚道,“早想拜访您,今天有幸得见,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还希望您能对我多多指点,以后能求得和您合作的……”
“哎!今天来乔老板这是来玩的,我们谁都不要谈工作,交个朋友这么简单的事,不要弄得太复杂。”李历久出声打断了陆骏的话。
陆骏闻言偷偷抬头撇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乔旭,乔旭对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陆骏顿时受宠若惊的道:“能跟李先生做朋友,真是三生有幸!那我们今天就只有吃喝玩乐,绝无其他。”转头高兴的对乔旭道,“乔哥,今天怎么安排,全凭你做主了啊,都记在我账上。”
乔旭一句包您二位满意,就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包厢的门再次打开,几个打扮青春靓丽的男孩、女孩端着酒水进来陪着,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说说笑笑间,几人轮番给李历久溜须拍马,哄的李历久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两人的话题也越聊越宽,越来越百无禁忌,拿出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劲头。
陆骏喝得醉醺醺,酒意上了头,胆子也大了许多,开始跟李历久称兄道弟,李历久喝得尽兴也揣着自己的心思,乐得和他周旋,也就顺着他来。
聊着聊着,聊到了最近的烦心事,陆骏絮絮叨叨地倒完自己那点苦水,摇摇晃晃的坐过来,贴近李历久的耳边小声的说:“我知道你最近在烦什么。”语调很明显已经带了醉意。
“哦?那你说,我在烦什么。”李历久明知故问道。
“跟蔺式集团有关,跟蔺昱川总裁有关。”陆骏笃定的说道。
自古以来八卦就不是女生独有的特权,这男人要是八卦起来,也是没女人什么事的。
陆骏神神秘秘的继续说:“我知道你最近在烦什么事,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可是谁叫你这次的对手是个狠角色呢!弄得大家都避而远之,没人敢来给您支招了。”
说完还拍了拍李历久的肩膀,一脸他都懂的表情。
李历久冷笑道:“怎么个狠角色?”
幸亏此时的陆骏已经喝上了头,整个人靠坐在沙发里,仰头看着棚顶的霓虹灯发晕,无暇观察李历久的脸色,要是他看清李历久脸上骇人的表情,一定吓人不敢多言了。
陆骏不雅地打了个酒嗝儿,继续道:“我虽然接触不到蔺先生那样的大人物,但是我老爹可以,他早年做生意的时候,接触过上任的蔺先生,就是蔺昱川的老爹,所以多少听说过蔺家的一些事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蔺氏的头把交椅被篡权了好些年,但是蔺昱川不愧是蔺氏的血脉,九死一生的活了下来,就这么硬生生的闯了回来。背负那样的命运和仇恨,却还是能掌控蔺氏,让整个集团和家族都唯命是从,真是好魄力,好手段!”
“仇恨?他有什么仇恨?”李历久一下就抓住了语句中的重点。
“嘘。”陆骏竟然拿手指挡在嘴上,看来是真的喝多了,继而更小声道:“我告诉你个秘密,蔺昱川是回来复仇的,我发现了他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李历久越听越迷糊,陆骏断断续续的说着,从他颠三倒四的话语中,李历久捋出了门道。
原来是陆骏的父亲为上一任的蔺先生卖过命,从而得到了发家的第一桶金。可也是因为这第一桶金的来源,让他这些年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唯恐被人掀开了老底。
可就在前几个月,躲了这么多年的陆家还是跟蔺家扯上了关系,而且是蔺氏现在的蔺先生主动找来的。
蔺昱川主动来找陆父,两人在房间秘谈了很久,虽然不知道两人具体的谈话内容,但是蔺昱川走后不久,父亲就把奥捷公司在城郊码头的仓库转让给了蔺氏。
要知道那片仓库对奥捷发展的重要意义,陆骏想不明白蔺昱川给了父亲什么好处才能拿到那个地方。他去追问父亲,只得到了含糊其辞的回答,随后他派仓库的老员工去偷偷调查,竟然真的被他有所发现。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陆骏神经兮兮的贴近李历久的耳朵,呼息带着酒气道:“尸骨,好多死人的尸骨。”
不知是陆骏靠的太近气息扫过耳边让人不舒服,还是这昏暗的屋子里突然蹦出的尸骨二字使人惊悚,李历久只觉得后背一凉,惊愕的睁大了双眼。
助理接到消息后,立马让司机开车到麒麟会所来接李历久。
车子一停,还未等助理下车为他打开车门,李历久便自己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上来。助理一时惊讶,刚要开口询问老板要去哪里,就听李历久吩咐司机,回老宅。
小助理接连搞不明白了,老板平时很少回老宅的啊,一是李书记平时忙,时常不在家,二是怕自己去了总要听老人家的念叨他又做了什么荒唐事,所以,不到逢年过节或者非必要的场合他是不会去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被丢在麒麟会所的陆骏烂醉如泥,在群魔乱舞的包厢里呼呼大睡,包厢里早没有了李历久的身影。
乔旭打发了包厢里的小男孩小女孩们,看着沙发上酣睡如泥的陆骏,弯下腰用力拍了拍他的脸,毫无反应。
起身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这世间的许多事没有道理可讲。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们都以为自己只是局外人,看着看着却发现自己早已深陷其中,浑然不觉,而这其中有多少人是被命运裹挟着,就不可计数了。
当天夜里赶到家的李历久并没有如愿见到父亲,H省东南部突降暴雨,暴雨引来了山洪和泥石流,导致东南大部分地区受灾严重,李昌连夜奔赴灾区指挥抢险救灾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母在餐厅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很是高兴。
陪着母亲吃完饭,在花园的长椅中坐下,母子二人话起了家常。说着说着不免提起了父亲即将退休这件事,说起父亲的仕途之路,母亲很是一番感慨。回忆起了李昌儿时贫苦的出身,少时的理想抱负,壮年时的曲折仕途和中年时的步步高升。
这些陈年旧事李历久早已听得不胜其烦,了无兴趣。可是这次,冥冥中好像有一种感觉,让自己想要了解一些事情。
李历久貌似随意地问了母亲一句:“妈,话说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才让我爸扭转仕途,一路高升的啊?”
李母回忆了一下道:“这个说起来,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虽然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但好像是跟当年的扫黑行动有关,你父亲是立了大功的!”李母颇为骄傲的道:“恩,肯定是立了大功,我记得你父亲还受过什么内部表彰。时隔多年,李母每每提起还是与有荣焉。
“……扫黑行动。”李历久默默念叨着,脑海中有一瞬间好像抓住了什么,可是又转瞬即逝。
李历久知道无论是何种原委,关于摸清蔺昱川的底细,他是不能再等了,必须尽早解开谜团,管他是何方牛鬼蛇神,解决了他再说。
晚间新闻报道着灾区的情况,局部暴雨引发山洪,再加上上游水库的无计划泄洪,导致下游的老百姓受灾严重,农田尽毁,房倒屋塌。
此时的李昌奔走在受灾一线,不顾秘书给他撑过来的伞,挽起裤腿,趟着过膝的洪水在大雨中同各路专家一起商定计划,指挥救灾。
花甲之年的老者,在灾情发生时第一时间赶赴灾区,与抗洪抢险的战士们同进同退,一次次不顾安危的冲到最前线。声音早已沙哑,身体也已疲惫,却始终坚守在最危险的地方,种种场景,让在场参与救援的人们无不动容,也通过电视机传进了千家万户。
关掉电视机,江蓠抓起了坐在身边的蔺昱川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的轻轻按着,蔺昱川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暖暖的笑了。
人性的善有多厚,恶就有多重。
有些人伪善的表皮下,是最凶残的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