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这一断喝,惊醒了众人,诸客循声看去却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人,双目深邃,英气逼人,不说有冠绝天下之貌,也称得上一表人才之姿。
那两人听见这声喝道,如何不慌,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却也无奈转身便跑,溜之大吉。
这少年扰了大家雅兴,几个大汉刚想发作,却看见小二钱袋大开,旁边的二人却飞也似的逃了,心里自然明白那两人偷盗行径,心想:这少年倒也是条汉子。
周云冲出门去,哪里还看得见二人身影,他又人生地不熟的,不敢贸然行动,只好转身回去。
那二人乃是附近的无业游民,地痞流氓。对这附近颇为了解,一出门去,顿时在街巷里东窜西跳,一溜烟跑了。
二人并非第一次作案,一直跑到后街,转头才知道那人并没有追上来。
“呸,真他奶奶的晦气,这个混小子,敢在爷爷头上动土,妈的,想个办法治他一治。”
一个瘦高个男子啐道。
“大哥,我们就这么算了吧!”
旁边的矮胖男子呆呆的问道。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可是我们的场子,得找回来。”
“不然传出去,我们‘桥城双盗‘的脸面何在?”大哥闷闷的道。
其实两人本就没什么脸面,但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不能让道上的兄弟瞧不起。
那小二听见外面的动静,睡意全无,醒转过来,眼看那二人仓皇逃窜,愈加嘲笑,低头却看见自己腰上的钱袋子大开,略加思索,便知要害,那二人定要偷盗我的钱财,得亏这位公子,对周云顿生感激之情。
周云关切地说道“小二,你可看清楚少了些什么物什?”
“少侠,可多谢谢你了,一分没少。”
听见小二叫他少侠,周云有些欢喜,但还不敢妄言:“‘侠’之一字倒还称不上,人皆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只是出言制止那贼人,却不足为道哉。”
那小二点了点钱囊,向周云作了一揖。
“公子,借一步说话。”
那小二拉了拉周云衣角,周云有些不解,却还是跟着他到了一边。
料想那些喝酒大汉应该听不见了,才开口:“公子,请您务必收下这些银子。”
小二从钱袋子里拿出了几两银子递给周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色,这不义之财我如何能要?”
“若是没有公子,想必我这钱袋已经被那两个贼人盗走了。
更何况……”
小二欲言又止。
“我是在对不住客官您,我这小店虽然干净利落,但我为人却是不干不净,多收了您一些钱财。”
原来那小二居然是良心发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正常不过的事,我也不怪你。”
“小二虽然贪财好利,但还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请您收下了吧!”
周云再三推脱,还是收回了他那一两银子,这小二还有些良心。
“望你以后多做好事,切莫再如此贪财,这身外之物何必瞧得太重?”
周云不禁想到了付谦那小人和村里的被他欺压的百姓,有些感叹:“有些人啊,为了这几两碎银丢了性命,而有些人,却丢了心中的道义,实属不该啊!”
这钱财也并非万能之物,奈何这许多人如此看重,那付谦的二太太如此算计,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付谦算计百姓,二太太算计付谦的家产,殊不知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那二太太拿付家的钱财救济自己的兄弟,恐怕付谦若是知道,以他的守财奴个性,只怕得气死。
周守仁对周云家教极为严格,对这钱财一物,不看的过重,也不瞧的过轻。他自然明白无钱寸步难行的道理,对小二所为也表示理解。
“公子教训的是。”
周云已经点到为止,至于那小二以后还会如何,且看他自己。
说着,他便走出来,看见几位大汉还在喝酒,心想:刚刚打扰了几位汉子兴致,出门在外,处处小心谨慎,需得言明。
“诸位,刚才那二人偷盗行为,极为恶劣,我欲要制止,这才一声响喝,扰了各位兴致,诸位莫怪。”
“兄台客气了,刚刚兄弟几个没瞧见那人做盗,故没出来制止,听见阁下刚刚论侠,为人谦逊,豪气干云,倒是个英雄好汉,我黑狮子想交个朋友。”
那群人中的一个黑脸大汉,见周云如此豪杰,便出言交友,那几人显然以他马首是瞻,在一旁不做声,也只呆呆看着。
见那黑脸汉子浓眉大眼,为人豪放不羁,粗犷大方,倒也不是坏人模样。
周云抱拳道:“我父亲也说,出门在外,多长见识,广交朋友,我叫周云,阁下姓黑?”
几位坐着的汉子登时开怀大笑,只周云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旁边一个满脸麻子的人说道:“哈哈,小兄弟当真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质朴得紧呐!”
他小脸一红,初入江湖,涉世未深,周云哪里知道有名号一说。
“小兄弟说笑了,我姓石名炭,是这一带黑狮镖局的总镖头,人送诨号黑狮子。”
周云心想这倒是名如其人,石炭脸面漆黑如炭,却是膀大腰圆,体壮如狮。
周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解释道:“我这人第一次出远门,有些事情不知道,实在不好意思。”
石炭开口道:“小兄弟不嫌,何不与兄弟们喝上些酒,说些闲话。”
周云见这位大哥如此随性,但明日还须赶路,便言:“小弟明日还需赶路,就不饮酒了,但长夜漫漫,我也毫无睡意,便和几位攀谈几句。”
“那又何妨,我们此行前去余杭走镖,日日饮酒,却也没有耽误这诸多琐事。”
周云道:“诸位雅量,可惜我没有这么好的酒量。”
石炭指着满脸麻子的那位兄弟说道:“向小兄弟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副手吴麻子。”
又指着旁边脸上有两道疤的汉子说道:“这是我的镖师万二。”
那吴麻子和万二抱了抱拳,周云抱拳回礼,石炭又依次给周云引荐了手下的兄弟。
石炭又道:“小兄弟刚刚说到尊父,冒昧地问一句令尊大人是何人?见识如此不凡。”
周云没想到他问起父亲,他自报家门,自己却不说,却显得自己小气了。
当下便言:“家父是燕江县知县周守仁。”
吴麻子说道:“哦,是周知县,早听说周知县爱民如子,清名远扬,没想到他的儿子也如此英气勃勃。”
周守仁的清廉这燕江一带人尽皆知的,这里的河流也是从燕江支流衍生而出,几人自然听过。
石炭端过慢慢一碗酒,一饮而尽,露出碗底,尽显豪爽,脸色竟然毫无变化,可见海量。
“小兄弟这一行要去何处啊?”
“我这一行要去往京城长安。”
石炭不解:“哦?此去京城相距万里之遥,此去所为何事呢?”
周云自然不能如实告知,免得惹他人悲痛,徒增伤感,便言:“有长辈在京城,此去看望亲戚。”
这话倒也不假,这一路去京城也可探望祖父。
“去京城,需得经由余杭转水路,你一个人走难免多事,不妨和我们一起去吧,互相也有个照应。”
周云第一次出门,刘家一事虽然急迫,但一路遥远,还不知道遇上什么,当下便答应了。
周云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一个人出门在外,心里不免有些担惊受怕,和镖局的各位前行,如此甚好,那便多谢石兄了。”
“兄弟客气了,不说周知县清名远扬,石某佩服,但就论今天周兄仗义之举,也让我们汗颜哪。”
“我们相谈投机,这样吧,我虚长你几十岁,你叫我声大哥,我叫你声贤弟,如何?”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石大哥。”
“哈哈,贤弟不必拘礼。”
下边几个手下已经走了,又进来几个新面孔,心里不解问道:“石大哥,怎么又来了这许多人?”
“嗐!我们镖局害怕弄丢了别人的东西,于是便寸步不离,他们值夜班,有些人值白班,轮流休息。”
“这样啊。”
周云恍然大悟。
眼看一个和石炭长得相似的一个年轻人缓步走来,那人面如黑炭,身材矮胖,也是大眼如铃。
周云心想这必是石炭的兄弟了,果不其然,那位正是他的二弟。
“二弟,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周云周少侠。”
“这是我弟弟石灰。”
石炭,石灰这名字倒是有趣得紧。
“周兄。”
石灰抱拳。
“石兄。”
周云抱拳还礼。
“咱们何须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刚刚周贤弟一喝之威,吓跑二个蟊贼,可当真豪迈冲云霄!”
“石大哥过奖了。”
“这样吧,我们兄弟在莫闲谈,来日方长,大家早些休息罢,明早早些还须赶路呢!”
几人也觉得乏累,各自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