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是一座不怕雨的城市,这座城市最美丽最繁华的地方甚至会因为雨天多出一份烟雨如梦的不真实感。
艳溪楼正好就处在洛阳的中心地带,或者说,艳溪楼决定洛阳最繁华的地方在哪儿。
极乐之地,这是每一个进入艳溪楼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给出的赞誉。
没有人可以算清楚艳溪楼每日流水多少,人们只知道无数赫赫有名的大侠都曾经典衣当剑只为在艳溪楼求一个黄粱一梦。
没有人可以说出多少文人雅士在艳溪楼写出了传世名篇,人们只知道那些用金粉写在艳溪楼中央支柱上的诗篇,留存的时间从未超过一个月。
那写满金色诗篇的中央支柱如同一根奢华至极的金色树干,连接着地面和艳溪楼的顶端,大约十来根“树枝”生长于这颗世上最奢华的巨树上,连接在中央支柱的横杆上悬吊着一个个特制的厢房,借助机关术,厢房内的客人可以随意调动自己房间的位置,让自己可以从任何角度欣赏整个洛阳。
据说艳溪楼为了让每个来客都获得足够完美的体验,甚至会全天不间断的挥洒丹药大师特制的药粉,从而确保每个来到艳溪楼的人再踏入艳溪楼的那一刻就获得外面无法体验的欢愉。
而今夜的艳溪楼中,出现了一批有些格格不入的客人。
王启明现在感到有些坐立不安,周遭的一切都让他这个手头并不宽裕的小捕头感到不自在,艳溪楼王启明当然听说过,不过他只能在秘密面见某些大人物时才能进来,几次进来都只是走过过场,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正式来这。
王启明桌子不远处一群负责招待客人的侍女正聚在一起谈论些什么,时不时传出几句清脆的笑声。
王启明从侍女们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判断,她们谈论的对象应该是自己。
“大概是笑自己一整晚就点了壶茶吧!”王启明自嘲的想到。
过来一会,其中一位侍女上前来为王启明更换桌上的熏香炉,王启明叫住了对方询问方才为什么而笑。
“我们方才在猜您是第一次来这的公子哥,还是兜里没带多少钱的小商人。”那位侍女笑着回答道。
不愧是艳溪楼的侍女,胆子都比寻常酒楼的侍女大几分。
“姑娘你觉得了?”等的有些无聊的王启明问道。
“我觉得都不是,我觉得您应该是身上有公差的捕爷。”
王启明不禁失笑,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看出身份来。
“不知姑娘怎么看出来的!”王启明继续问道。
“还真是啊!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看您一进来虽然有些拘谨,不过并没有怯场,行为举止都坦然自若,看着就不像那些头次来的公子哥,或者底子不够的小商人。”
“而且您一直都在偷偷观察周围的情况,也不喝酒,显然是有什么事需要您保持清醒,来艳溪楼不喝酒还紧张兮兮的,八成就是巡捕郎了。”姑娘回答道。
“姑娘聪慧异常,在下佩服。”王启明笑着说道。
“您给我讲讲这次您来是干什么呗,我好回去和她们说说。”姑娘看了眼远处的侍女们说道。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待会有人要来这杀一个坏人,我是来抓这个人的。”
“人家要杀坏人,你为什么要抓人家了。”
“坏人也是人,而人绝对不能随便杀人。”
“哪怕是坏人?”
“哪怕是坏人。”
“听着就很无趣,谁规定的?”
“不是谁规定的,是法规定的。”
“那法为什么不抓这个坏人了?”
“因为我们认为他是坏人,法却无法判他的罪。”
“那法不是反倒保护坏人了吗?我看这法,还不如不要!”
王启明沉默了,最后他有些无奈的说道。
“不是法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顾白芷收到了林青山的传信,要她今晚十点到一家叫做“江湖”的酒馆找林青山,林青山似乎拿到了确切情报,名单上幸存的两人,今夜分别会出现在这家叫“江湖”的酒馆,和另一家叫“艳溪楼”的酒楼,都是喝酒的地方,前者全是三教九流,后者处处歌舞升平。
根据天象局的分析,今晚的洛阳会有一场大雨,林青山认为凶手很有可能会借这场大雨做掩护来行动,也就是说,名单上最后幸存两人的性命,很有可能被她今夜的行动所影响,意识到这点的顾白芷,心中涌现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幼年到工作,顾白芷独特的成长经历让她为数众多的尸体,可她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明确的感觉到自己背负着某个人的生死。
顾白芷前往江湖酒馆的脚步,不经意就慢了下来。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无论是人自身的生死,还是他人的生死,都藏着常人无法轻易跨过的大关卡,遗憾的是,并非人人都能跨过这道关卡。
顾白芷见到林青山时,林青山正和一个酒馆的掌柜相谈甚欢,不同于初次见面时咄咄逼人的态度,林青山此时显的非常放松自在,甚至在酒馆氛围的笼罩下,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温醇醉人的意思在里面。
或许是因为林青山换了身素雅的白袍的缘故,顾白芷发现不说话的林青山身上居然多了几分世家子弟才有的气度。
姿容如玉,温润有方。
林青山看了一眼顾白芷,继续喝着自己手里的茶。只是用眼神示意顾白芷自己随便找地方坐着。
可惜见面的第一句话,林青山就把自己好不容易有所改观的第一印象带回了原点。
“居然没有迷路,看来我需要适当调高对你的智商水平的判定了。”见到顾白芷,林青山脸上又挂上了那副讨人嫌的嘲讽脸。
“挺好看的一个人,可惜不是个哑巴。”顾白芷没有理睬林青山的垃圾话,只是有些遗憾的在心中想着。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可惜我不是个哑巴。”林青山突然问道。
“没有,林顾问多疑了。”被猜中了内心想法的顾白芷下意识否认道。
“是也无妨,在下还算有自知之明,大部分人恨不得把我嘴巴缝上,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顺便一提,我还学过一段时间手语,所以把我嘴巴缝上也不能阻止我合理表达我的想法。”
林青山嘴上说着,手上也打出了几个简单的手语。
“例如刚刚我就用手语表达了,你是我今晚,见到的最美丽的姑娘。”
“谢谢!”
“骗你的,其实意思是山里的野人都比你懂得打扮。”
顾白芷顿时就觉得眼前之人面目可憎起来了,刚要开口反驳。
“骗你的,两三个动作怎么可能表达出这么复杂的意思。”见顾白芷面色不善,林青山赶紧说道。
一时间顾白芷又气又笑,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重点是,放轻松。”林青山拍了拍顾白芷的肩膀说道。
“隔着十来米我都可以看出你手在发抖,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太紧张了吗?”林青山笑着说道。
“让我来猜猜,你现在可能在担心,今晚因为你的工作失误,导致某个人本该可以活下来的人死去?”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只要你继续干你这一行,也许不是今晚,早晚会出现你无法救下的人,甚至可能会出现因为你的误判而白白丢了性命的人。”
“当然同样的,也会有人你和你的决策脱离危险,获得拯救乃至新生。”
“你想说什么?”顾白芷问道。
“不要把生死看的太重,你的工作没有留给你紧张慌乱的时间,今天你站在了这里,你的行为很有可能会影响某个人的生死,如果有时间自我怀疑的话,不如好好考虑要怎么才能做到最好!”
顾白芷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不是他人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人只有自己去重复经历某些事情,才可以给自己一个问心无愧的答案。
“反正我们要等的人还没到,不如我们来聊点其他话题,毕竟咱俩也算半个盯梢的,你一直不说话也不喝酒,害我也被发现了事情就麻烦了。”林青山见顾白芷状态似乎还是没有好转,继续说道。
“王启明告诉我,你似乎对神机术很感兴趣,你有查到什么吗?”林青山主动开口问道。
顾白芷摇了摇头说道:“凶手还没有抓到,哪有时间去查什么神机术。”
“查了也没用,神机术在明面上基本不会有记载,大部分相关资料都被各大大门派和朝廷暗中保管着。”
“它很危险吗?”
“我们大秦外可抵御戎狄的骚扰,内可安民兴邦的原因,无非就是大秦发达的丹药术和机关术两个,前者让我们的百姓体格健壮且不受病困之扰,后者让大秦在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林青山没有回答顾白芷的问题,反而说起了一些五岁稚童都知道的常识。
“机关术和丹药术几乎已经融入了大秦每个百姓的生活中。”
林青山一边说着,一边按下了桌子上的机关,桌子上的鱼头雕像,马上就开始往外倒出酒水。
“每个秦人都会为自己国家发达的机关术和丹药术骄傲,可以说是这两项技术搭起了我们秦国万丈高楼的基础,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这两样技术都是脱胎于神机术,你会怎么想?”林青山问道。
“这不可能!”顾白芷下意识说道。
丹药术和机关术在大秦的普及度作为秦人的她再清楚不过,几乎没有秦人可以说自己不曾接触过丹药术和机关术,如果二者真的都来自于神机术,江湖中不可能没有半点记载。
“你不相信也正常,神机术本就是一个特定圈子里秘密,能涉及神机术研究和使用的人自然后有人带进门,相反,不能涉及的人知道了也没用,没人带路根本无法入门。”林青山喝了一口茶说道。
林青山话音未落,酒馆门口出现了一个两人都未曾料到会出现在此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