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山薛家堡,此时门前红绸飘舞,双喜迎门,大红的灯笼点的通亮,人头攒动间各色的客人哄笑打趣,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不多时,一身黑色喜服,胸前一朵大红花朵,手牵红色绸带,满目欢喜的新郎走出内堂。就见,这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头戴七星新郎冠,白面星目,双眼如星辰,眉宇间还有着一股英气,行走时脚步如坠石,稳健不说还有一股锋芒藏与其中。
再看另一端,新娘手拿红绸,头盖金凤盖头,身姿婀娜,任由新郎牵引款款而行,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虽看不清新娘的面容,但从盖头下露出一丝丝的肌肤,洁白似雪,红唇娇嫩,端的是一个美艳的女子。
新郎俊俏,新娘美艳,在场的宾客无不赞叹,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
但美中不足的是,主位上只见其主,却不见其母所在,实在是有些让人猜疑。
夜朗星稀,红烛摇曳,拜过天地便是夫妻连理,新娘子进了洞房,只等着新郎敬酒,送了宾客便是春宵之时。
但不知何时,这天外突然起了异象,不见明月高悬,阵阵乌云翻滚,轰隆声响,瓢泼大雨便倾盆而下。
宾客只当天公作美,觸筹交错继续饮酒作乐。却不知,白岩山阴,一条小河流淌,雨落水涨污泥当中猛然翻出一个漆黑人影。
人影面伏地面看不清长相,满头乌发混杂着泥水凌乱不堪,身上衣裳破烂,但隐约能够看出,似乎与薛家堡,新郎身上的喜服相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雨水渐大,人影再不能安然趴着,可行动间,努力几次却不见他能站直身子,似乎手脚不便,几番下来,只能“噗通”一声再次趴伏下去。
人影似有不甘,挣扎几次,这才看到他的身上隐隐有鲜血渗出,抬起头来,却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苍白的脸上也不见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张口要喊,却只能发出阵阵的“呜呜”声音。
而这场大雨,更像是为他鸣冤,为他这悲惨的命运哭泣。
短暂时间,人影似乎认命一般,身上如同压下千斤巨石,千般尝试却始终不能站直身子,身上血液流淌,被雨水不知冲刷多少,最后只能手脚并用品尝着污秽泥水,艰难向着高处爬行。
似是上天怜悯,远处,一名婀娜身影踏水而来,走的近了,才看出这是一名妙龄女子。
女子白沙蒙面,身着红色锦衣,腰悬金玉,手持一把百花折伞,几个轻跃就已经到了少年身侧。
眼看着少年,女子面纱下的红唇轻起,似是有话要说,可到了嘴边又艰难咽下,只能弱不可闻的轻呼一声。
“薛安……”
女子眼神渐起一层薄雾,口中薛安二字似乎便是少年的名字。
薛安吃力的抬头,但也难改趴伏的身体,满是污垢的脸庞,空洞的眼睛,一同转向女子,然后眼神更暗,像是看到了最不愿看到之人,忍耐许久,纵然有着千言万语诉说,直到最后也只能“呜呜”的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
女子见状,亦有泪水滑落脸颊,矗立良久,耳中听着风雷阵阵,风巾吹拂面纱滑落地面,露出底下姣好的面容,但在同时她也决然的转身,如何来此,又如何离去。
薛安呜呜哭泣,眼神变得更加空洞,他无力阻拦女子,只能任由寒风吹拂,冰冷的雨水刺穿他的身体。
“新娘美,新娘俏……姣美的姑娘上花轿……”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哼唱,就见又是一道人影,但此人摇摇晃晃,脚踩着泥水,步子虚浮,头上还顶着一顶芭蕉冒,手里拿着一个褐色葫芦,不时还有酒液撒出,却是一个醉鬼。
不但如此,这醉鬼衣着破烂,满面污浊,身体更像枯木搬枯槁丑陋,满身雨水也浑然不觉,脚步更是不知深浅,只顾饮酒唱歌,竟然是个乞丐来了这里。
乞丐来了近前,污黄的双眼看清薛安,摇晃的身子猛然停顿,随即嗤笑出声,大声道:“哼哈哈,此去一日,居然见到比丐爷更加落魄之人!哈哈……”
乞丐大笑,饮了一口葫芦中酒水转身要走,临了却坏笑一声,转回身子竟然脱下裤子,对着薛安的头顶撒起尿来。
“看人秦宵,娶的薛家貌美女子,只可怜你家丐爷孤苦一生……哼!更可怜那薛安,枉被世人称为天才子,自己婆娘嫁与他人,竟是连人都不见了踪影!”
乞丐哼言几句,也不知是羡慕还是为薛安鸣不平,但他那里可知,底下趴伏之人就是他口中所谓的天才子。
乞丐尿的畅快,末了,胡乱扎紧裤带,转身上了高坡,一闪居然不见了踪影。
薛安默默忍受了羞辱,乞丐之言似是让他更受刺激,空洞的双眼隐有怒火,双拳紧握,四指甲壳都已深陷皮肉之中,鲜血渗出好似没有察觉一般。
直到乞丐离去,薛安双目无神,空洞一般的双眼,定定的望着乞丐消失的方向。
雷声滚滚,薛安挣了挣四肢,如同滚地的蚯蚓,追着乞丐离去的方向攀爬,那里还隐隐有声音传出,像是乞丐还在哼唱着艳曲淫词。
夜雨冰冷,薛安四肢寒麻,仿佛身体中的血液都已变的刺骨,这时他才看到,高坡上竟然有一山洞。
若非山路崎岖草木遮掩,薛安沦落至此,也难以发现这种秘地,尽管山林野地,但是在这雷雨之中,也能遮风挡雨。
薛安稍作迟疑,可也经不住外面的寒风刺骨,只能吃力爬行,想象着洞内的温暖景象。
但入洞瞬间,他便发现,眼前豁然变的开明,山洞之内竟还另有洞天。
入目,眼中看到,竟是一所天然石洞,不见丝毫人工痕迹,四周岩壁均是千层白岩,只有最深处乃是一面白玉墙面,与四周格格不入。
但反观洞口,又岂能容纳这面墙壁进出,好似它本就存在这里。
薛安哪里还有其他心思,仅是打量几眼,他身上血液不知流去多少,加上冷雨吹拂,冻得身体瑟瑟发抖虚弱萎靡,若不是一丝求生意识,恐怕早已冻死在洞外。
再看乞丐,已经是呼声震天,酒葫芦滚落一旁,清香四溢的酒液流出,凭空里多出一股酒香味儿。
薛安爬进山洞,寻到一处空地,艰难翻身躺下,眼角不知是雨是泪,此时慢慢滑落,眼睛也缓缓闭合,竟是在难支撑昏迷了过去。
山洞也刹时安静,除了乞丐的呼噜声,只有洞外风雨呼啸雷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