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了。”杜月回头,直视着他,再次道:“昨个我收下聘礼的时候就丢到了门口的湖里,你晓得我的性子,该知道我不会再贪恋半分。”
两人本就是天差地别的,命运开了个玩笑将她来到了这个小村子遇到了他,可是人生来有责任。该过什么样的日子早有定数,哪怕稍有偏差,最后也是要纠正过来的。
贪恋过往,伤人伤己而已。
她十五岁被英叔带到了这里,买了这处地主的院子将她安顿下来,并且告诉她以后她将会在这里度过这一辈子。去年,英叔离世,将她许配给了邻家独子杨东升。
她欢喜,因为她不向往那些步步荣华的生活,她想要的只是同一个处处待她好的人度过余生。所以她收了他的簪子,欢喜的在隔壁大娘的指导下开始绣嫁妆。
可是,他们找来了。可是,英叔没有告诉她若是有人将她带回,她又该如何?
只是如今,她不得不走了。
自那日后杨东升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三日后千里之外的将军府用十里红妆将荷园的孤女杜月迎娶回家,那日荷花尽开,满园芬芳。
一袭火红绣着盘凤牡丹的嫁衣的确比杨东升给的红布要好的多,只是微微有些重。岳易并未给她请教导礼仪的嬷嬷,是以从下轿开始,那个人就一直握着她的手在他耳边小声提醒。
杜月见过他的模样,剑眉入刀入鬓,脸部轮廓很是坚毅,是话本子中年轻将军的英俊模样。可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声音却如同低喃般轻细。
很难想象他这样的声音,如何震慑三军,如何让皇帝夸赞。此乃我国好儿郎!
夜色降临,丫头默默们一个个退下,无人去看管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将军夫人。
“只要他不来找事,我不会伤他分毫。”
杜月猛然抬头,下一刻盖头便被撩开扔在了一旁,男子的脸赫然入目。
喜服上身,那身红色竟然也是很衬他,杜月垂了垂眸,默不作声。
岳易微微蹙眉,声音还是那般低柔,“英叔没有同你说,你我本就有婚约,你哪怕走的再远也说要回来嫁给我的吗?”
“没有。”杜月终于开了口,缓缓抬头对上他微微不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英叔恨极了这里,恨极了你们。”如此,怎么会告诉这些让人伤心的事情?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肯退步半分。岳易伸手覆上她的脸颊,不知在想些什么,喃喃道:“你又知道些什么呢?不过不管怎么样,你终究是我的妻子,谁也夺不走。”
红罗帐暖,一夜情深。
岳易并未找人时刻看着她,只安排了一个小丫头贴身伺候的,她住在他的院子里,也并需要再增添什么人,只是她却很少能看到他。
颖儿端着荷花酿露,将餐具都摆放的精致无可挑剔,见杜月无动于衷,便道:“将军军务繁忙,时常如此,夫人不必担心。”
她竟然认为我是担心岳易。不过也是猜对了一半,她的确在担心人却不是他,而是杨东升。
她同岳易一起长大,自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认定的东西,哪怕已经毁的面目全非,也要是在自个手里,容不得旁人沾染半分。
杨东升是个执拗性子,他喜欢自己,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放手。
他不会轻易放手,岳易又怎么会轻易放他而去呢。只是如今的她却没有任何说话的机会,洞房花烛之后她甚至再也没有见过岳易。
门外突然传来吵闹声,杜月抬眼看去,只见守门的侍卫正拔剑而出!
“你敢!”
杜月猛然一滞,眼底便是一热!她少有情绪,如今却是最听不得这个声音!
“让她进来。”
门口侍卫闻声转身,很是为难的模样,杜月加重了语气,“让她进来!”
想是未见过她生气的模样,侍卫纠结了许久到底是收了剑,低头立在一旁。
那人依旧喜欢穿着一身红衣红靴,入了门见她嘴巴一瘪,眼泪便落了下来朝她扑过来,两人抱了个满怀!
“你,你为什么回来?”红姝一把拍在杜月背上,推开她的怀抱,哭着大骂,“好容易离去了,为什么非要回来?这里哪里好,你还应了嫁给他!这几年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她骂的欢快,却也哭的欢快,惹得杜月也红了眼睛,伸手去抹她的眼泪,“你如今说我倒是有理,那你去哪了,咱们家就你我两个人了,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家?”
颖儿瞧着场面几欲要控制不住,唯恐自家夫人哭坏了身子,上前道:“夫人,让这位小姐入屋说话吧。”
杜月忍了忍眼泪,便拉着红姝往屋里去。颖儿却对着门口的侍卫使了个颜色,那侍卫自是灵敏通透,忙向府外跑去!
五年前的一场大火将杜家满门烧了个干净,那昔日的荣耀世家最终化作一抹青烟,晨风一吹都散去了。找不到凶手,也无人去找凶手。
兵权落下,皇帝封了岳易为大将军,执掌三军,为国效力,成为了第二个杜家。
她怨不得岳易,去也压下了少年对他的欢喜。只是兜兜转转,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原点,该她受了老天一点也忘不掉,全部应到了她的身上。
只是幸好,红姝还在。
“他将我救活,听你逃离了都城,我便猜到他定是要拿我来让你回来!”红姝恨得咬牙切齿!
杜月摇了摇头,“并没有。”
红姝不信,“那为什么要回来?”
“我许诺了一个人,要嫁与他为妻。如今岳易他发现了我,我自不想让那个人为我的事而丢了性命。”杜月扯了扯嘴角,“只是如今我却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比起杜月回来的震惊,她许诺为他人妻的事情显然更加让红姝震惊,她愣愣的看着杜月,“你不爱他了?”
杜月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爱了。”
说出这句话,她都没有想到自己能这般轻松。原来母亲说的没错,不爱了,的确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岳易放下了敲门的手,敛了眼底的万般神色。
回头,走至院门外才招来人,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不允许夫人出院子一步,除了院子里伺候的人外,所有人不许进出。”
说完这些,他笑了笑,好似轻松了不少。亦回头笑了笑,好像在和杜月对话般,“既然如此,怕你会觉得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