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是冬日,主菜便是用陶罐炖了一上午的羊肉汤锅。桌上备了小炭盆儿,羊肉汤用双耳陶锅盛着,坐在炭盆上,底下燃着的银丝碳没有一丝烟气。只奶白奶白的羊汤散发着鲜美的味道。
汤锅子四周围着一圈儿菜疏。切得薄薄的焖羊肉片儿,整齐摆放的脆羊肚儿,雪白雪白的萝卜,嫩藕片,还有白水巷林家送来的好几样冬日里吃不着的蔬菜。
待羊肉吃得差不多了,再把蔬菜放进羊肉汤锅里烫烫,很是美味又解腻。
羊肉羊杂和羊大骨用黄酒生姜焯水去腥,再放进陶罐里,加了盐、生姜、陈皮、胡椒、花椒、大葱等调料小火慢炖。细细的炖煮了一上午,起锅时再撒上些葱花。奶白奶白的汤上飘着点点绿色,汤鲜美,肉嫩软。一碗汤下去,暖身暖胃,再适合冬天不过了。
又调了好几样蘸碟子,辣的不辣的,各种口味的可自选。
其余的鸡鸭鱼肉都精细的烹饪了,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儿。
已是临近年关,林家办了喜事便马上要过年了。各家也都忙着操办年货,迎来送往的要提前备礼。用了午膳便都散了,各自家去了。
林贤远早已向上峰告了七天假,今儿正是休的头一天。得养足了精神,明日天不亮就得开始忙,到深夜都可能不得休息的。便也都回了屋去歇着。林老太太吩咐了,晚膳都不用去叫他。只待他自己醒了再给他弄些养胃的膳食。
次日丑时刚过,三进院儿里就传来喧闹声。
林君妍被闹得不能入睡,便披了衣服下了床往窗边儿走去。
冬日里屋子里烧着碳,窗户都不会闭严的。留了缝儿,一推就能开。
推了窗子,三进院里隐隐绰绰的传来人生,烛火通明的晃人眼。
推窗的声音有些吵,窗子开得大了,外面的喧哗声便更大了。
睡在外间伺候的碧树马上就醒了。
冷风吹进来凉飕飕的。只见林君妍站在窗前,扒着窗沿往外头看。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衣,要看那不算厚的外衣都要掉下来了。
碧树麻利的起床披好衣裳。林君妍听了动静回头看她。
“小姐,这么冷的天快别在窗前站着了。小心冻坏了。”碧树走过去,帮林君妍整理好外衣。又引着她往床前去。
“天还没亮,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小姐再睡会儿吧。”碧树劝道。
外头实在吵,灯光也晃人眼。林君妍觉得是睡不着了,对古人的婚礼她可是很好奇的,只想跟着去看看。便道:“帮我把衣裳都拿过来。要祖母准备的那套绣着蝠纹的那套。”
“是。”碧树打开柜子,从里面抱出一大叠衣裳。
洁白的中衣,贴身穿的薄夹棉的细棉布裤子,大红色窄袖黑线滚边绣蝠纹的细棉布袄子,同花色的百褶裙,棉袜,同样绣着蝠纹的羊皮小靴子,靴子里头是一层厚厚的羊毛。
一身儿下来,把林君妍穿得圆滚滚的。不过还好,不怎么影响行动。这样穿出门不用穿披风了也不冷了。
林君妍小,头发不用复杂的发型。只一边绾个包包头,再戴上崭新的金银绞丝坠红梅花样的花钿。略有些单调,碧树又给挑了一根缀七色宝石的红绸发带,从两个发包上绕一圈,然后两边耳旁各垂下一截。发带尾部各坠着一颗洁白圆润的珍珠,晃在脸颊旁,很是灵动可爱。
林君妍很喜欢,连声夸碧树姐姐心灵手巧。
林君妍收拾妥当,便领着碧树往父亲的院里去。一路上也没有惊扰别人,两人稍稍的就遛进了林贤远的房间。
主屋是布置好的新房,林贤远昨儿晚上便歇在了东厢房。
这会儿东厢房里头可是热闹非凡。
大齐国的婚俗中,新郎新娘的服饰都是以正红为主,辅以黑色金线的吉祥图案。男子金冠长簪,广袖大袍。很是庄严肃穆又喜庆。
林贤远穿着用金银线绣黑色喜字蝠纹的大红色袍子坐在铜镜前。
一个穿着绛红色绣遍地撒花裙的老妇人,正手里捏着两根细白棉的绳子,要给林贤远绞面。
只见那老妇人绷紧了两根交叉的棉绳,飞快的在林贤远脸上来回划着。
林君妍只见她爹眉头微皱,眉心跳了跳……
林君妍估计她爹很疼……
男子不用过多的修饰,加之林贤远本就丰神俊朗,长得又好。绞面,敷面,修眉,还给薄薄的施了层粉。
那老妇人又给林贤远梳了头,用大红色的缎带固定住头发,再戴上金冠,用一根比普通簪子更长的发簪再固定住冠子。最后在发簪两头绕上一根大红色的编织的带穗子的红绳,大红色的穗子正好垂在胸前,很是喜庆。
林君妍觉着,她老爹突然年轻了八九岁。平时蓄着胡须,穿着深色的袍子,又肃着一张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高出五六岁,得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如今好生捯饬捯饬,实际面貌也就二十出头。
林君妍点点头……
人家明家的姑娘方才十七岁,这样看着还是很般配的。
待穿戴好了,外头也渐渐的热闹了起来。
林贤远请了几个同窗和同僚来给他助阵,连白水巷林家的嫡长孙林永潭也来凑热闹了。
今日迎娶新娘子少不得要受些刁难。
明家是武将出身,明家的爷们哥儿都是有些身手的。如今明老爷子又压着子弟们读书科举。所以这文的,武的他都得考虑。只是这武的着实让他头疼。
他与明家三爷明显,也就是他新的亲舅哥交好,虽然明家不会过多的为难他。可也不能在老丈人家丢了面儿的。
林贤远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愁的,也不知道新娘子知道他武的这关输了……
方才日上屋头,林贤远等人便在林老太太和媒婆的催促下准备出发了。
一大波人收拾方齐整,这时丰年进来道:“三爷,来客了。一位姓沈的贵公子,说是当日承蒙林家收留,今儿特来贺三爷大喜。”
林贤远一想,定是那位小友。便对丰年道:“请进来。”
转眼间,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长玉立,面目清秀。只看着就知道再等两三年,眉眼长开了,定是倾倒无数京中贵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