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向沂自觉醒来。不多时,外面传来内侍杨内人的叫起声。向沂快速地答了一声,知道了,在外等候。算是回应。转头看向怀里还在沉睡的人儿,眼底蕴满温柔。在芳菲耳边轻唤“菲儿,醒醒,要梳洗一下进宫谢恩了。”
芳菲其实在内侍喊门的时候已经醒了,她平时睡得异常警醒,毕竟这里是一个未知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能随时遭遇危险。但想到昨晚的事,她有点鸵鸟心态,觉得自己不睁开眼,就可以不面对向沂。
向沂见她眼睛动了动,发出一声轻笑“害羞?那我先出去,你自己起来梳洗吧。”说着自己起身穿衣,走到屏风外,喊了微风、微雨、微云、微晴进来侍奉王妃梳洗。
听到向沂出去,芳菲红着脸拥被坐起,在某些方面这个男人真是体贴。
微风微雨拿着王妃礼制的红色繁复大衫为芳菲换上。微晴帮她梳了鬅鬓戴上王妃礼制九翟冠,微云将配饰仔仔细细地帮芳菲挂上。
芳菲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若芙蓉,肤如凝脂,按品大妆后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庄重,只是这头上的冠实在太重,比起新娘礼冠,有过之而无不及。芳菲叹了口气,今天的颈椎算是又废了,只望以后能少进宫。随后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作为和亲公主,以后只怕想进宫,宫里的贵人们也会避着她了吧。
想着站起身,转身走出房间,在小丫鬟的指引下出了府门,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小丫鬟曲膝行礼,“王妃,王爷在车上等您。”随即退开站到一边,早有马夫放好了小板凳。
芳菲听说林向沂已经在马车上了,有些不自在,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准备上车。许是听到小丫鬟的话,向沂撩开门帘,看着芳菲,眼神温和蕴着笑意,向她伸出手。
芳菲红着脸低头,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犹豫了一会儿将手递过去。向沂毫不犹豫地握住一使劲儿将她拉上马车。芳菲一个重心不稳,却跌进一个坚实的胸膛,将她牢牢固定住,防止撞到车壁。
她听到自己的心咕咚咕咚地跳个没完,根本不敢抬头。
却听到头顶上方某个男人轻笑了一声:”我却不知我的菲儿是如此热情之人?”
芳菲听他特地强调了“热情”二字,瞬间有点恼羞成怒,横了他一眼,推开他的胸膛坐正。“不敢,只是发髻重,失了平衡,王爷切勿误会。”
向沂见她羞恼,便扯了扯嘴,不再调戏她。
一路无言,芳菲也并不太喜欢与人拉家常,于是闭目养神,不再理他。
到得宫门口,王爷先行下车,随后向芳菲伸手,芳菲只是瞥了一眼,喊了一声“微晴。”
微晴内心一默,怎么出门前还好好的,坐了个马车王爷好像就得罪王妃了。不敢多想,立即将王妃的手拉住,扶着王妃下了马车。
向沂也不恼,扯了扯嘴角,看来他的王妃还是个爱记仇之人呢~
接他们入宫的内侍早已等在门口,同来的还有吕麽麽。由于向沂品阶不高暂还是位郡王,其母妃又早已故亡,从小在端妃膝下长大,而向沂自己又是个不争不抢看起来有些温吞的性子,因此入宫规格也就仅按郡王礼从侧门迎入。
“奴才们来接王爷王妃入宫行礼。”
见到熟悉的人,芳菲忐忑的心稍安,吕麽麽上前行礼后,笑着代替微晴轻抚住芳菲的手臂,微晴则抱着一个包袱跟在她身后。
在嫁入王府之前,就是这位吕麽麽在驿馆待嫁处教导芳菲规矩,包括今日的礼节。因芳菲是月氏国和亲公主,吕麽麽担心她对礼仪的生疏会影响皇家颜面,带着她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芳菲也深知自己的处境,怕给月氏国招祸,在麽麽教导之余,自己更是独自演练过数次,希望能形成肌肉记忆,务必不出错。这会儿被吕麽麽搀扶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向沂后面,她的脑中又过了一遍流程,先是与王爷一同觐见皇上,叩头谢恩。随后她一人去觐见皇后娘娘和宫里的诸位娘娘及宗亲贵妇,类似民间的认亲环节,这一切都会由内侍引导。
芳菲脑子里过着三跪九叩大礼的细节,面色看着就有些严肃,连前面向沂放慢了脚步与她并排都没有发现。
“王妃,紧张吗?”向沂似笑非笑地看着芳菲。
芳菲回过神来,看了向沂一眼,又低下头不做声。其实她刚刚差点就朝着向沂翻白眼了,对于她这种在礼仪精简时代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对这些繁复的礼节完全没有天赋,只能靠死记硬背,毕竟在她真正的成长环境里,见人招手say hi就算打过招呼了。
而林向沂此时就像一个学霸,嘲笑临时抱佛脚的学渣……芳菲觉得不齿,非常的不齿,但她现在身不由己,如临大敌,暂不与他计较。
不知走了多久,芳菲觉得头上的冠快把她压扁时,终于看到了那日册封时的大殿。
拾阶而上,皇上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他们。芳菲和向沂盈盈下拜,口呼万岁和谢恩之词,行完三跪九叩之礼,只听前方传来一声”平身”。芳菲被吕麽麽扶起,站在殿前,眼观鼻鼻观心,顺便用余光瞄了瞄旁边的向沂。只见他比她更显庄重,一副你不问话我半句都不会答的样子。
皇上倒是慈蔼,行完礼后,就说“沂儿留下,王妃就先去皇后宫里见礼吧。”
“是,儿臣告退。”说着,芳菲又跪下,行大礼告退。其实告退不需要行大礼,只是礼多人不怪,芳菲为显对皇上的尊重,大礼告退。果不其然,皇帝默默点了点头,看她退出大殿,转头对向沂说“沂儿,如今已娶到心仪之人,是否该考虑立业了?”
向沂抬起头,脸上一扫之前的庄重,恢复了几分笑意答“果然逃不出父皇的法眼,沂儿谢父皇成全。”
“要谢为父?那你就回朝堂吧。”向沂心里暗骂老狐狸,如今这朝堂,他躲还来不及,回了朝堂岂不要卷入父兄争斗,不,他不想。
“需要想这么久?我看你这媳妇儿,怕是压根不知道你在她身上下了多少套子吧。”
“是,父皇,儿臣遵旨。”看来,他势必要成为父皇手中的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