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过去，李云飞压根就没有睡着。
他的脑子里一直都是那个直径不足五十厘米的圆。
根据他对手榴弹参数的了解，引信时间那么短，扔太远在半空中就炸了。只有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不仅是碎片安全半径，同样也能够保证手榴弹的杀伤效果。
高岳只是给他们示范了立姿状态下精确投掷的标准，可是真正的战斗，这般立姿投弹手，手榴弹没甩出去，估计就被人家的子弹给干掉了。估计只是对新兵训练的基础，所以才不考核跪姿和卧姿。显然后两者在战斗中才是正常操作。
如果现在连立姿都搞不定，往后到了钢七连，只怕他就会替代白铁军成为万年不变的坑主了。
不行，这坑主是万万当不得，就连体验都会让人感受到绝望。就连许三多这种木然的人都知道当兵的要扛枪，他李云飞总不能发挥精神主动成为最差的那个吧。
越想越精神，到最后直接就睡不着了。
还没到五点钟，李云飞就蹑手蹑脚下了床，在呼噜声中穿好衣服溜出了宿舍。
教练弹是不可能有了，就玩意睡觉之前就要上交保管，白天训练才会拿出来。没有教练弹，想要体会动作什么的，就要靠瞎想，李云飞可不想闭着眼睛在训练场上出神，他一夜没睡，一旦闲下来，绝对会第一时间困意来袭。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先练练体能吧。
一番热身之后，绕着操李云飞跑了起来。
晨练，早饭，到了早课，队列和体能训练过后，看着高岳从手里那个小包中掏出教练弹，李云飞恨不得跑上去一把抢过来直接在地环靶前扔一回。
昨晚脑子里想着的那些感觉到现在终于能够发泄出来了。
“从现在到午饭，要求不高，扔进内环的，可以自行休息。午饭前仍不进外环的，两百俯卧撑。”
扔进外环才能得分，虽然只有一分，但这个要求委实不能再低了。昨天体会了一下午的动作要领，在三十米线和地环靶之间的地都被来回走动的脚步压出了一道清晰的印迹。如果今天还没有一点进步，那高岳也只能让他们加练体能了。
除了李云飞之外的九个人都有些犹豫。
这第一下最为致命，扔的不好丢脸了好说，影响下一个人发挥才是要命的。
李云飞可没有这么多顾忌。
他实在太想验证一下，自己总结的办法能不能对精确投弹有帮助。
腿，腰，腹，手，统一协调，脑海中模拟了出手的角度和速度，李云飞在四班新兵们期待的眼神中让教练弹脱了手。当他们还在等待结果的时候，李云飞便一脸可惜的摇摇头：
“远了。”
的确是远了一点，不过这个一点也确实很小——距离最远侧外环境仅仅不到一米的距离。如果刚才出手的力道再稍微轻一点，那么此时此刻李云飞就已经能够给四班的其他人做出榜样了。
高岳对此并没有意外。
几乎所有的神投手凭借的都是感觉，而这种感觉又来自于千锤百炼和万般总结。唯有建立在次数上的总结，才能得到经验，才能找到感觉。李云飞脑瓜子很灵活，所以他正在走这条路。相比其他人，固然已经很是优秀，但到底缺一些时间的积累。
看李云飞跑过去将教练弹捡了回来，高岳并没有让下一名上来，而是冲李云飞点点头：“再来两次。”
李云飞本来以为这训练是一个一个上，每个人来一次呢。没想到自己居然多了两次机会出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谢谢班长。”
“扔个外环进去给他们做做榜样，比嘴上说谢我好多了。手榴弹准备。”
口令并没有停顿多久，李云飞就听到高岳喊了投。大抵是因为有了患得患失的心情，这一次李云飞留力太过，扔出去的距离太近了。
前后两次在外环的最近点和最远点之外一米之内，四班的新兵们纷纷发出了惋惜的哀叹声。
就连李云飞都觉得这一下挺可惜的，刚才那是找感觉，没扔准情有可原。但这一次完全是因为他太过于想扔出一个准确的内环，以至于留手的时候，忍不住就收了太多的力气。
“对不起，班长，心有点急了。”
“平心静气，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早就说了，刚学会走路，别妄想着飞，先把底子打扎实。”
高岳看得出来李云飞想要表现的欲望，所以这一次他开口批评了，口吻很平淡，话却很严肃。落在李云飞耳朵里头，就跟炸雷了似的，脑子里因为困倦和急切的表现欲被压制的清醒瞬间如找到了泉眼一样从脑海深处涌出来，只感觉浑身上下都跟过了一遍水似的清凉。
“是。”
一声中气十足的回答后，李云飞重新站到了白线前。
高岳还是重复的口令，但这一次的李云飞可实在是沉着太多了，以至于刚才两次失手使用的力量都有了一种近乎量化的感觉。五秒后，教练弹脱处。
九名新兵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们当然觉得李云飞很强，因为他们自己完全没信心将教练弹扔到距离外环那么近。可是他们更相信所有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李云飞想要三次就扔进外环，显然不太可能。
所以他们并没有认真盯着飞起的教练弹看，而是分神盯着高岳，想要知道下一名即将上场的到底是谁。
“进去了。”
是易图前的声音。
这个一直希望李云飞能带带他的大湖乡老乡操着一口从成才那里学来的下蓉树普通话，用异常惊喜的声音把所有人都换回了神。
当目光转向教练弹的时候，那枚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小东西正调皮了地在距离地面十几厘米的高度跳跃，想要跟鲤鱼跃龙门似地，跃入那个能够让他们安逸到午饭时候的内环。当然，它的第一落点，已经在外环靠近内环大半米的地方砸出了小小的凹。
谁都不觉得这是运气。
毕竟前两次没进去但距离已经不远，这一次把握好了进去才是正常的。
新兵们看向李云飞的目光，又增加了一丝佩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