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飞没有想到来家访的是洪兴国——这位钢七连的指导员。说起来李云飞对这位指导员也算是非常了解。
他的性情有点内敛,但骨子里同样不乏深情,被高成这位强势的给掩盖了所有锋芒,却依旧任劳任怨,将七连的日常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就算是七连改编前他被第一个调离,却扔旧在战士们面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避免让战士们提前感受到慌乱。
感受到洪兴国从一进门就有些反常的热络,李云飞有些好奇,但还是平心静气,等待洪兴国发问。
反到是何玲,家里忽然来了个军官,一时间端茶倒水不算,硬是将提前准备好的糖果果干之类的堆了一碟子端上来,这才很是紧张地坐在李云飞旁边。
从李云飞家门口停了辆车,开始就一直有借口串门的邻里走进来,不过短短几分钟功夫,屋子里头便坐满了人。如果抛开新兵家访这一茬,肯定有人会觉得这是双拥的典型范例。
在一群人好奇的目光中,洪兴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翻开本子,问出了自己的第一问题:
李云飞同志,请问,你为什么想当兵?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被问起这个问题,李云飞的回答当然中规中矩,洪兴国只是不停地在本子上记录着,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何玲同志,关于李云飞同志报名参军的事情,你有什么意见吗?
这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因为这个问题不仅洪兴国关心,这四邻八舍同样支棱着耳朵想要听听何玲心里的苦。自打李云飞折腾着要当兵,碍于何玲的情绪,谁都没有多问过,今天正好赶上趟,可以听个清楚了。
倒也没有什么恶意,纯粹就是想听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那些闲谈,甚至连风言风语都算不上。
何玲说到没啥意见,娃儿大了,有些主意就需要他自己拿,他读的书多,主意肯定比我正,我听他仔细说过,觉得到部队虽然苦,但确实比地方有更大的发展。
洪兴国到现在已经家访了七家,从来没有像李云飞家这样的。
何玲这幅完全听儿子的模样,洪兴国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而坐了整整一屋子的邻居们皮有些失望。
洪兴国又将目光转向了李云飞;
李云飞同志,对于你在部队的未来,你有什么计划吗?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李云飞并没有想过,洪兴国提起之后,李云飞到底还是进行了一番思考。
报告首长,我现在对军队的了解仅仅流于表面,所以并没有确切的打算,或许当我成为一名表里如一的兵,我的心里就有了答案。
洪兴国从李云飞的话语里听到了老成。
几个严肃的问题问过,洪兴国已经确定陈光林给他推荐的这个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兵。心满意足之下,倒也不再过多追问,只是迫切地想要将这个兵带到部队,让他到钢七连,成为一名响当当的尖兵。
一连走了十多家,这个乡的家访工作正式宣告结束。洪兴国拖着疲惫的身体跟史今汇合,回到招待所,将一天的工作认真做过总结之后,便沉沉睡去。
家访工作结束,兵员名单也正式张贴,李云飞的训练并没有因为这些中段,直到一觉醒来,迎着村里乍然响起的锣鼓喧天,何玲冲进房间催促他穿好前几天村委会领来的军装。
说是军装,其实并没有任何和军队有关的标志和文字。
只是一身军绿色的外套,以及短轴短裤和那个大名鼎鼎的八一大裤衩。穿在身上并没有多出三头六臂来,但人们对军装的固有印象的加持之下,确实比平常要精神许多。
看着李云飞第一次将军装传出来给他们看,何玲看着精气神都大有改变的李云飞,何玲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即转身将放在茶几的大红花拿起来,便要往李云飞的胸口带。何玲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何玲很清楚,戴上这朵大红花,当锣鼓声走进自家的院子,随着村长亲手点燃那挂两百响的鞭炮,自己的儿子就要离开了。
往后想要在见,可能就是两年以后了。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比起其他家庭,何玲过早的适应了自家孩子不在眼皮子底下的生活。但以前她能适应的最长期限,是半年。现在,两年,甚至更长。
对于一位心思全都在自家孩子的家庭妇女,没有比失去心头肉更让她觉得痛苦的了,虽然,这种失去只是在距离的角度上,而非生死。
村长说到,小飞他娘,别哭了娃儿去当兵,这是个好事。你看咱们村那几个大小子,想当兵人家还不要呢,咱们李云飞,一路又是体检又是审核的,你连心思都没花过......娃儿打小就没用你操心。
当何玲不舍的泪光和碍于人多收敛之后,李云飞到底还是戴上了那朵大红花,在村民们可劲的锣鼓声中,于村里那所小学组织的学生欢送队整齐的敬礼中,拎着提包跳上了村里送兵的拖拉机车队。
何玲也紧随其后,跳上了新兵家属欢送车队。
村里所有的拖拉机都出动了,大功率的柴油机成次不齐的冲天冒着烟。村民们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烟尘,似乎有些羡慕的议论;
这就是冒青烟啊,这些娃儿们算是走出去了。
这样的封建迷信说法在科学文化普及度不高的农村里到底还是占据着市场,一人发话,顿时周围的所有人都辟围赞同的点点头。那看向滚滚沙尘的目光里,次然夹杂着几分羡慕和期望。
县城虽小,但正应了那句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条铁路横贯全县,虽然县城的经济给要致富先修路的口号蒙羞了,但到底在接兵的这个时候,就显得县城别具一格起来——那些铁路不停靠的县城,新兵都是提前到市里坐的车。
接兵的军官和武装部的所有人都等在火车站前的小广场上,等着十里八乡的所有新兵都被陆陆续续送来之后,陈光林示意接兵军官们开始点名。
这是一个辟为混乱的过程,因为期间夹杂着不少家长声嘶力竭的呐喊和叮属,甚至还有震天响的嚎啕大哭。以是在部队十分钟就能够完成的事情,硬生生被拖延了又一个十分钟,新兵们才按照去向,在小广场上站成了四个方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