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那份离婚协议已经被他握得有些紧皱，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最终还是将它放到了茶几上。
他不知她是为了躲避他的离婚才一夜未归，还是为了陪齐陌申。但他直觉排斥第二种可能。
洗漱完毕，并没有一如以往她在家时那般吃着她准备的早餐，傅景渊打开门，正和前来接他上班的Tonify碰个正着。
他的视线，却并未投向Tonfiy，而是对上门口那个属于孔九九的包包，以及那满地的零碎物件。
这几日，娱乐版块和财经板块的位置铺天盖地都是傅氏总裁陷入三角恋离婚门风波的消息。
最为津津乐道的便是众人所以为的精品男人竟然早在两年前那场世纪婚礼被取消前便已领证完婚，更是被那隐婚妻子爆出两人曾孕育了孩子。
一个是现任的妻子孩子的母亲，一个是曾经的初恋。
这场三个人的你追我逐，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第三者，成为了所有媒体杂志争相报导的热点。
人民医院。
“姑姑，为什么一定要抽血呢？你明知道宝贝晕血……”一身小西装，十十在孔九九精心打扮下俨然便是一个酷酷的小帅哥。只不过那张苍白的脸，俨然便是晕倒之后的后遗症。
听到他事后的抱怨，孔九九则是煞有其事道：“现在甲肝乙肝盛行，艾滋流感肆虐，姑姑这是为你防患于未然嘛。”
十十白了她一眼：“姑姑你这是故意咒宝贝患病吗？”
捏了把他那可爱的小脸蛋，孔九九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咱们宝贝怎么这么聪明呢，都没给姑姑继续瞎掰下去的机会。”
“那晚的话宝贝听到了，姑姑说让我认爹地。所以姑姑做的是亲子鉴定。只是，取根头发就好了，却故意让宝贝见了血晕过去，姑姑你故意舍近求远是不是缺乏常识啊？”
原以为小家伙只对金融数字感兴趣，没想到还知道所谓的亲子鉴定。
孔九九只得打着哈哈：“姑姑这不是笨嘛，怎么早没想到用头发丝呢。宝贝等等啊，姑姑先拔一根你的头发。”竟然还真的拔了，小心翼翼地收起，让十十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自己则再次敲开了何主任的办公室。
何汀芳今年五十多岁，在生物学和遗传学方面发表过无数学术论文，更是曾获得国家授予的重大荣誉。自然，孔九九自问没本事认识专家级别的人，可命运还偏偏就是让她与她熟悉了起来。
“何姨，我想在之前的两份血液样本外再加上一份DNA鉴定。至于之前那两份头发样本，用我手头这两份代替。”
说话的当会儿，已经取出了刚刚从十十头上拔下的头发，以及早有准备的另一根头发。
都是黑色的发丝，短俏，漆黑，分别被郑重其事地包装，仿佛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天然联系，在她的手中，遥遥而对。
接过孔九九手中的头发，何汀芳慈爱中带了抹语重心长：“孩子，走这条路，何姨希望你不会后悔。”
唇角扯开一抹笑，孔九九无所谓道：“如果后悔，我的高中三年就不是选择和他在同一个校园度过了。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高中时我不参加任何聚会不出席任何颁奖典礼努力避开他努力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可命运还是让我在大学里遇上了他，避无可避。”
“姑姑，你真的要给宝贝找爹地啊？”
“宝贝不喜欢吗？”
“可是宝贝想跟姑姑在一起啊，如果找了爹地，姑姑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管宝贝了啊？”
“傻瓜，姑姑会永远和宝贝在一起的。”
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穿着白大褂的云璃这才收回视线。望向主任室的门，若有所思。
“Danny，帮我一个忙。”拨号，开门见山。
旷了好几天班，孔九九带着十十来到傅氏时，见到的便是那一个个复杂的眼神。
里头有好奇有探究有嫉妒有艳羡也有同情有唏嘘。
一路坐电梯上五十楼，小家伙倒是不怕生，一直都是处于兴奋中。
“姑姑，姑父原来生意做这么大啊。看来即使姑姑你喝西北风了，姑父也有办法让你去喝东南风。”
不知是因为上一次Tonify的嘱咐，还是因为这一次媒体大肆报导了孔九九与傅景渊的关系，秘书竟然没有为难她，直接便放她进了总裁办公室。
门并没有上锁，孔九九一推，便轻易进了去。
关上门，两人站定在办公室内。
倒是十十看到正背对着他们远眺落地窗外风景的傅景渊，忙屁颠屁颠地挣脱了孔九九的手跑了过去，开怀地冲向傅景渊：“姑父！”
傅景渊许是从落地窗的倒影中瞧见了两人，待转过大班椅，恰迎了十十入怀。
对这孩子，总有种格外的亲厚感，他低下声来玩笑道：“宝贝这么激动，该不会是看中了这办公室的什么，想要跟姑父讨要吧？”
小家伙眼睛骨碌碌一转，忙接招：“是啊，宝贝看中了姑父，想要讨要一个姑父，将喝醉酒臭烘烘的姑姑接回家。”
万万没想到小家伙会说这个，孔九九和傅景渊皆是一愣，不自在地各自别开了眼。
“离婚协议我已经放到了咱们客厅的茶几上，你回去的话可以签了。如果财产方面你有什么不满，也可以提出来，我会让律师作出修改。”
不疾不徐的话飘荡而来，就那般轻易钻入了她的耳，她的五脏六腑。
膝盖的伤明明已经结痂，可孔九九却分明感受到了那份针扎的疼，以及那一夜他只顾着电脑另一头的人而对摔倒浴室的她忽略如斯的残忍。
将额前的发丝拢到耳后，孔九九娇俏一笑：“抱歉，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不会签字。”手，却是下意识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位置。可惜那里，空空如也。
“九九，你明知我们的婚姻是一场错误，只是将就只是将错就错只是穷途末路的一种选择，为何还要一意孤行呢？”傅景渊将十十抱在怀里，语气诚恳，十指不自觉地曲了曲，这个他烦躁的表现，一如往常，他没有察觉。
“只是将就吗？”轻喃着，孔九九目光犀利地直视他的双眼。
“因为将就，所以你会偶尔心血来潮利用出差给我带回来一堆衣物？因为将就，所以你会偶尔大发慈悲让我业绩依旧？因为将就，所以你会偶尔化身为狼与我抵死缠绵？因为将就，所以你会偶尔因我的试探而动怒而烦躁而担忧？”
没有给傅景渊说话的机会，孔九九接着道：“我今天来这里是想让你看看孩子。你不是不信十十是你的骨肉吗？过几天我会将鉴定报告送过来。当然，控告你婚内出/轨的律师信，也会一并送到。”
“胡闹！”为了不离婚，当真是要用尽一切手段吗？傅景渊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十十是你哥的孩子！”
孔九九突地便笑了，笑容有些自嘲：“傅景渊，你是不是觉得我叫九九，所以上头便真的有一一二二三三四四等八个兄长？你是不是觉得山里的人真的会那么傻按顺序取这种老掉牙的名？其实你真的是不爱我，若爱我，不可能不清楚我的家庭。现在我告诉你，我只有一个哥哥，在我九岁那年就死了。为了给我挣学费跟着人去挖煤，是被活活埋在地底压死的！”
瞧着她脸上的黯然，傅景渊有一瞬间的冲动去不顾一切地抚平她眼底的忧伤。可终究还是提醒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要断便断得彻底些，不要再彼此纠缠。
“孩子还在这儿，你说话顾忌些。”抱着十十走向沙发，将他放下，“宝贝想要吃什么零食？姑父让他们买上来。”
明明是要给云璃一个名份跟孔九九离婚的，可“姑父”两字，却还是那么顺口地滑出了唇畔。
十十看了看孔九九，又看了看傅景渊，小小的脑袋里似乎正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然后，在两人皆没有料到的情况下，暖暖一笑：“爹地，宝贝想让你和妈咪一起陪宝贝去看《科学怪狗》。”奶声奶气的声音，还有那一脸稚嫩可爱的笑，让人想要疼惜。
爹地，妈咪……
没想到小家伙这么帮他姑姑，傅景渊并没有计较这称呼，而是故意忽略，大掌揉了揉他头发：“宝贝，你确定看得懂那么高难度的电影吗？”
两人最终带着十十去了电影院，自然，不可能会那么凑巧地播放《科学怪狗》这部影片，最终三人在协商一致的情况下选择了看夜场的《麦兜》。
傅景渊去买票了，孔九九则和十十一起坐在肯德基里等着他。
喝着热饮，手机却不期然响了起来。
孔九九不甚在意地打开，却在看到接收到的彩信时，整个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之后手机又进来一条陌生短信。
“不想让照片曝光的话，三天后上庭，让我亲眼看到你被判入狱。”
最后，在小家伙提出非无理请求后，傅景渊又去买了鸡米花薯片可乐等一些零食，几人才进了场。
手里是一袋子零食，看着前头傅景渊那般自然地抱着十十走着。和谐的画面，让她一瞬间有种错觉，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家三口，享受着天伦之乐。
电影还没开始，角落的灯光发出幽暗的色泽，人声有些嘈杂。走在过道中，孔九九突地低声朝着那前头的人说道：“景渊，你不排斥十十，可你却排斥我是十十的母亲。”
前头高大的身影没有停留，依旧往前。
小家伙扯了扯抱着自己的傅景渊，对着他的眼说：“爹地，妈咪好像在跟你说话……”
灯光的缘故，傅景渊只依稀看到他的轮廓，不过却不妨碍他看着他的唇一开一合。
“宝贝，你的爹地妈咪是其他人，这种称呼是不能随便乱叫的知道吗？”
“那宝贝应该叫你什么？”
“姑……”姑父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傅景渊还真是有些懊恼，仿佛潜意识中，自己就该和这孩子有些关系和孔九九有些关系。为什么明明要和她离婚了，却还是要和她哥家的孩子扯上关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