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个稍微有点能耐的鬼怪，能在这罡气中活下来，不被罡气冲散了魂魄，此时都会骂骂咧咧的跑出来拼命了，可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有股腐味慢慢的冒了出来。
怪柳觉得墓里的肯定是个没什么能耐的玩意，被自己一口气给直接灭了。可细琢磨又不太可能。
长贵在一旁等了又等，小声说道，“是不是已经被您这一口气给灭了？”
怪柳想，这罡字诀是自己开发的，专门用来收拾这些麻烦的鬼怪，以前身上只有一把斩妖剑和一手破字诀的时候，面对这些有形无实的怨鬼实在是不好下手。它的威力并不强，只是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只是用来驱逐阴邪气的，除非那种本就快要坠入轮回的小鬼，稍微厉害点的鬼怪都不会就这么被灭了。
怪柳之所以吐上这么一口，实在是这些怨鬼在自己的主场上，游荡的太快了，就像在水中的鱼，没有些制衡的手段，是真的难抓。
根据白天张晓的情况，呆在他家祖坟里的鬼怪应该不会这么弱，再怎么说也是有些妖气存在的。
“别动，它还在里面”怪柳手中捏着破字诀，笃定道。
他虽然感觉不太到，可自家徒弟一直就在身边，怪柳扭头看看小六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没完。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拂的人汗毛倒竖，小六“呀”的叫了一声，怪柳立刻运足精气神，这怨鬼看样子是坐不住了，还在自己老巢里就开始吐阴风，生怕别人不知道它还没死透。
与此同时，墓穴中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慢慢的越来越响，随后忽的一下，沙沙声陡然变得频繁，一只黑不溜秋的老鼠带着一股腐朽的腥风猛地冲了出来。
怪柳聚精会神也只看到了一团黑影，还没来得及辨别那是个什么，手中破字诀便挥了出去，那只老鼠实在是太小了，怪柳又刻意降低了破字诀的锋芒，以换取足够的攻击范围。
可怜的老鼠连吱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前身便被整个打掉，只剩下后半个身子。
新鲜的血腥味第一时间被怪柳察觉到，他看不太清，夜晚行动，多数时候还是要靠听觉和嗅觉。
此时他闻到纯粹的血腥味立刻便反应过来，这只老鼠是怨鬼的障眼法，怨鬼应该还在里面。
嗅觉灵敏的小六在身后惊叫一声，师傅小心，长贵的大喊也随后而至，刹那间，一阵阴风裹挟着沙土从洞口中喷将出来，直直的打到正看向洞口的怪柳。
泥沙迷了眼睛，怪柳不慌不忙，干脆直接闭上眼睛，不再转动眼球，只靠嗅觉和听觉来判断。
可等了又等，坟墓里又没了动静，怪柳刚要想试着睁开眼睛，就听到沙沙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且几乎近在耳边。
怪柳想都没想又是一记破字诀，一阵老鼠的惨叫声响了起来，这次老鼠的后半身被打了个正着，老鼠拖着前身挪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怪柳鼻间的味道再次加重了几分，可就是没有什么妖邪之气。
“又是障眼法？”怪柳努力睁开一条缝，想看看怎么样了。这时长贵也在向这边走来，没了铁剑的他随手从别人坟旁的柳树上折了一根枝条，他知道寻常武器对怨鬼无效，反倒是柳枝还多少有点效用。
还没等怪柳眼睛睁开一条缝，一股阴风瞬间扑面而来，在这环绕的罡气中格外显眼，令人无法忽视。
又一只老鼠从洞中挤了出来，只是这只老鼠明显比前两只老鼠要大，大老鼠浑身没有多少毛发，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有股腐烂的气味在它周围飘荡。看来之前从洞中传出的腐味就是这只老鼠身上的。
大老鼠冲出坟墓刚想逃脱，周围的罡气便自动围了上来，怨鬼虽然附身老鼠，行动不怎么受限制，但脑子在这罡气中明显不怎么够用，就像人掉到了水里一样。
它像喝醉了酒一样左摇右晃，时而像只真老鼠一样双脚离地，鼻子做嗅状，时而像只放大了百倍的大虫一样，张开嘴巴，露出尖牙利齿，做咆哮状。
怪柳趁机运起破字诀，打算打它个措手不及，可这会儿老鼠已经反应过来，它见逃生无望，东看看西看看，随后将视线定在了个子最矮的小六身上。
“吱吱”伴随着一阵沙哑的可笑咆哮声，这只老鼠敏捷的逃过怪柳的大脚，朝着小六一个蹦哒就要跳到她脸上。
小六一直伸着脖子看他师傅，冷不丁的就听到一声沙哑的吱吱声，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描绘出会这种叫声的动物长什么样，就看到一只棕一块儿，黑一块儿的小东西往自己脸上直扑而来。
“呼呼”
黑夜中一抹寒光闪过，一把带着勾子的柴刀，从上至下，将老鼠狠狠的钉在地上，老鼠徒劳无功的发出更加沙哑的声音，紧接着有股令人胆寒的气息慢慢的开始脱离老鼠的身体，小六被这气息一激，刚刚俯下的身子又立了起来。
可这丝气息脱离了一半，就被残存的罡气又给逼了回去。
小六见令人生厌的气息没了，就又蹲下身子，看着这个不停挣扎的小家伙。
柴刀不同于剑，它的刀身较宽，也幸亏是勾子打中了老鼠，要是刀身打中了它，那还不直接给劈成两半。
小六见小东西挣扎着，很好玩的样子，全然忽视了那满身的腐腥味，居然从旁边拾起一根小枝条，戳弄老鼠的身体。
她见老鼠怎么挣扎都脱离不了刀身，还想着抬头咬那根枝条，居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怪柳在旁边紧皱眉头，小六笑起来是挺好看的，可配上这副诡异的画面，就不怎么好看了，有些邪魅。怪柳这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心疼地上的老鼠。
长贵在一旁拿着柳枝，一脸的震惊，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小六一样。
“她这是？中了幻术？”
怪柳摇了摇头，这徒弟平常就有欺软怕硬的性格，对待那些比她个子高的就当缩头乌龟，碰到个子比她矮的，她甚至敢抢人家玩具，平日里见了些小动物也一样，满脑子都是想怎么吃了它，一点儿小孩儿的天性也没有。怪柳知道些隐情，但不好明说。又不能直接说她受了刺激，只能把过错对半分，“我教导的时日不长，这孩子劣根又太深。”怪柳走近玩的忘我的小六，弹起指头，对着她的脑壳就是一个脑瓜崩，“喂，说你劣根太深呢，你还低着个头玩什么呢？”
“好痛！你干嘛打我！”小六捂着脑袋，满脸委屈。
“你，你，你”怪柳追着小六连在她脑壳上弹了三个脑瓜崩，“你看看长贵他怎么称呼我的？我之前又是怎么跟你说的？要用您这个字！”
小六被打的泪眼汪汪，她不敢看自己师傅，生怕又招来几个脑瓜崩，只能一脸不忿的看向一旁的长贵，那眼神就好像在说，都是因为你，我才挨了师傅的打。
长贵讪讪的笑了笑。
怪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是为何意，怪柳眼神不好，没看到小六的眼神，他扭过头去查看老鼠，小六更是嘟起了嘴，朝长贵做鬼脸。
搞得长贵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好在怪柳开了口。
“长贵，你过来看”怪柳轻吐罡气，让周围逐渐变淡的罡气又浓郁起来，“你当时所闻到的妖气，是不是就是这只老鼠身上的？”
长贵连忙走过去，凑近了仔细闻，随后点了点头。
“这只实妖恐怕是极为弱小，我观它身体其它位置有些火燎过的痕迹，应该是除魔人打死这只实妖，之后随意的扔到火堆里，就不再管了，这附近多坟，有只鬼魂实属正常，怕是恰巧被它钻了空子，又找了张晓家的祖坟当住处。”怪柳顿了顿道，“张晓的儿子来此祭拜祖先，被它中伤，随后又害了张晓，应该就是这样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把这怨鬼除了？”长贵试探着提问，他之前被怪柳灌了些道理，此时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哪一句话又触了道家禁忌。
怪柳刚想说送它去轮回转世，眼角却暼到了小六。
“小六，你来把这只怨鬼除了”怪柳道。
“啊？我？师傅来就好，我就在旁边看着就行”小六似乎在赌气，非但没有听话反而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怪柳有些被拂了面子，刚要发作，就看到长贵拿着铁剑走了过来。
“我想试试”长贵两眼放光，积极的道。
“试吧试吧”小六抬起头，又抢了师傅的话。
怪柳本意并不是除掉这只老鼠，只是借着这个事儿来教小六些东西，可奈何小六不知好坏，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还一脸不在意的让给了长贵。怪柳能怎么办？说不同意吧，显得他小气，不把长贵当自己人，那就只能同意。
“你先等等，这又不是只真老鼠，你若是破坏了肉身，它的真身就跑出来了，到时候你还拿剑斩？”怪柳拦住长贵。
“那我应该怎么做？我只会发热，发冷，醒神的法门”长贵不想浪费好不容易得到的历练，连忙问起怪柳。
还是太急躁了，怪柳看了长贵一眼，转身又看起了地上的老鼠，这只老鼠这时候还没有放弃逃跑的念头，依旧不死心的扭动躯体。
待确认无误，怪柳才开口道：“妖分实妖，虚妖，一般只有两种，但这鬼怪的种类可就太多了，就连成了精的动物也大多被分到了鬼怪这一说，你看这只老鼠，虽然我们一直以为这是只怨鬼，可你仔细对照一下我教给你的鬼怪特征，这是只什么？”
长贵探头观望，甚至忍着恶心，拿手捏了捏老鼠的尾巴，看得小六在一旁瞪直了眼，估计短时间内，是忘不了长贵的手碰过老鼠的事实了。
“身体腐烂，应该是个实妖的尸体，可这实妖的身体上还有妖气，证明这鬼怪有些本事，能够强顶着妖气占据刚死不久的实妖的尸身，这才能够让妖身继续产生妖气，听您昨日的讲解，自身实力不佳却能抗住妖气侵蚀的，大概就只有在阴阳眼中倒映出青色的青鬼了，一种妖怪死亡后产生的鬼怪。”长贵推论到。
“非也非也”怪柳摇头，“我先前就说过，想让尸体动起来，不谈特殊，只谈大部分的情况，必须三魂完整，否则缺了一魂，尸体就没法动弹自如。青鬼的确不怎么怕妖气，但大多都是只余一魂，甚至是半魂，而且青鬼往往都不会祸害人，大多都是与其他鬼怪共生，你若是觉得这是个青鬼，那可能里面还有一个鬼怪。”
“两个鬼怪？”长贵问道。
“小六你说”怪柳生出一丝趣意，他知道长贵认真，可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忘记了昨天的教授。夫子教书时习惯树立一只头羊，可怪柳身边就只有一只小笨羊，长贵拿着小六当参照，即便是心中有孽压着，也难免会生出满足。
恰巧昨天怪柳就教过小六这种情况，她先前敢戳弄这只老鼠，恐怕也是已经知道了一二。
果不其然，小六听到师傅叫她回答问题，本该垂头丧气，百般推辞的她，忽然来了精神，全然不知刚刚自己师傅已经把她在心中划分到了笨学生的行列。
怪柳以为她知道答案，所以才这么高兴，哪里知道小六的那些小心思，她先是走过来，得意的看了一眼长贵，直盯着他不好意思，又掐着腰，昂首挺胸，道：“除了青鬼，还有一种情况，可以轻易的占据任何刚死去不久的躯体！”
小六话说到一半，又盯起了长贵。
长贵看着小六看他有些不好意思，他平时就不太敢和小六说话，这会儿费了好大劲才反应过来小六是什么意思，他当即顺应道：“是什么情况？”
小六心满意足，不再卖关子，“这鬼怪虽然能使出些阴邪气，但仔细感觉，这阴邪气就是坟地中的阴邪气被加大了几分，而这鬼怪的行为又像极了老鼠，我猜，这可能就是一只老鼠死后，三魂没有升天，被妖怪残存的魂魄卷携着到了这副鼠躯之中。”
小六学着怪柳的口吻说话，倒也惟妙惟俏。
长贵立刻恍然大悟，昨天他与小六一同接受怪柳的教导，可没成想自己居然忘记了。
小六看完长贵，又看向她师傅，等着她师傅的一声赞同。
小六虽然行为粗野但心思有时也是十分缜密，此时能够察觉到真相也并不令怪柳意外，可怪柳却看到了小六为什么这么高兴的原因。
这可不行，头羊就是头羊，偶尔杀杀惰性就够了，现在长贵已经知道不能轻易满足，可小六这头笨羊，尾巴怎么就翘到天上了呢。
小六说的都对，怪柳不能反对，可也不想就这么由着她，于是怪柳直看着小六，笑而不语，心里在想着还有什么可以补充。
小六被她师傅看的开始怀疑起来，尾巴总算是没那么翘了，怪柳眼看着连长贵也开始起了疑心，也就不再挑刺，直言道：“说的不错，但还是有些地方不能说的太死，这只实妖是只老鼠身，有老鼠的习惯很正常，两个恰好一同死去的魂魄可能会互补。妖怪尽管丢了魂，但妖气的存在也可能会使妖魂占据主导地位，所以也不一定是只老鼠，虽然老鼠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受教了”长贵点头。
小六则不以为然的嘟囔着一些诸如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师傅只会挑毛病之类的话。
“小六呢，有进步，回去奖励两片果脯”怪柳没挑到多少毛病，被自己徒弟这么说也没法反驳，只能摸她的脑袋，表示赞扬。
“至于这只老鼠……”怪柳话锋一转，看向老鼠，长贵想要靠近，被怪柳阻止，他拿出一根绣花针，轻轻的扎入指头，血液滴落到老鼠身上，“它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个被妖气感染的倒霉蛋，一个只依靠着本能行事的躯壳，如今实妖的三魂已没了大半，只剩下一只鼠魂，我们这么对它，于情于理都是不公，我还是先送它入了轮回吧。”
话音刚落，老鼠的躯体不再扭动，妖邪之气慢慢退散，没了妖邪之气，腐烂的气味逐渐变大，鼠身上，只有一滴血液透着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