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好冷啊,可是心中更冷,冷的连疼痛都不知道。谷悦呆坐在那里,总觉得地上还跪着另一个自己,胸口流出的血,将这白狐皮拼织的地毯,染得通红,那种血,夺目又绝望。陛下不信他!只要想到这一点,心中就疼的无法遏止,肆意蔓延的伤悲铺天盖地而来,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承受这一切。
傻子,陛下是在演戏啊!演戏给别人看的。一个声音叫嚣道:“傻子,陛下是喜欢你的,疼惜你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刚刚心动,却又被绝望钻了空子,演戏给别人看,什么时候又演戏给自己看呢?明明知道身为谷悦的自己不应该被感情左右,还是义无返顾投向了陛下的爱情漩涡里面,从不奢望要她整个心,即使只有一隅之地,也足够他生根发芽,现在陛下连这一隅之地也要收回了吗?
爱,都是她给的,她若不想给了,谁又有什么办法呢?谷悦只觉得心里下着鹅毛大雪,这种入骨的凉意冰冻了他整个身体,陛下,是否有人告诉过您,您的冷言冷语,比那冷宫还要瘆人,比那冬雪,还要凉薄,臣侍用手可以改造冷宫,用手可以化了雪,如今要有什么才能填补陛下留给臣侍的伤害呢?
在您眼中,所有人都是柔弱的,只除了臣侍,每个人陛下都捧在手心里面呵护,生怕他们出一点意外,却让臣侍走在陛下的身边,共同保护其他的人,可是臣侍呢?陛下从没想过,臣侍也是一个一般的男子,也是需要陛下的疼惜的吗?因为臣侍比旁人出色,才能留在陛下身边,所以只好一边留下,一边强迫自己更出色。难道臣侍生来就是无坚不摧的吗?
只是舍不得让陛下失望啊!只是连一点都舍不得啊!所以执拗的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扫清所有的障碍,所以满心满眼中只能容下陛下一人,所以从不跟旁人拈酸吃醋,只做一个大度的贵侍,所以,陛下,在您的眼中,臣侍一点都不委屈吗?
只是委屈无法跟爱慕相比,只是不忍心看陛下操劳,所以想要呕心沥血,为您做到一切,陛下,臣侍谷悦,问心无愧,可陛下,当真忍心让臣侍寒了心吗?
缓缓地,芸贵侍起了身,跪在地下,扶手叩拜,“臣侍谢恩。”
“如此,朕便回去了,凤后着人把晗梓殿收拾出来,告诉内务府,吃穿用度一概不能少就是了。”凯风深深看了谷悦一眼,便扬长而去。
凤藻宫的人渐渐散了,谷悦不记得凤后贤君还有任侍君跟自己说了什么,当被下人搀扶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好冷,冷到多说一个字都没有力气,好冷,只觉得自己被冬日的风雪彻底掩埋,好冷,胸口冰凉,放什么驱寒的东西,都不能暖一点。
今年的第一场雪,便在此时来临,不知天公作美还是不作美,这种雪,点缀着他的凄凉,晗梓殿,尊亲王可以出来,自己呢?还有出头之日吗?他不会傻到寄希望于自己腹中的孩子,孩子只能用在一时,人心才是最重要的,若是陛下心中当真没有他了,有孩子,又有什么用呢?
枉费他平日里自封智多星,朝堂之上,后宫之中,鲜有事情是他看不穿的,如今却看不穿陛下的心,有他?没他?呵呵,天知道啊!
凤后、贤君、任侍君一再为他求情,都是无用,陛下是铁了心要罚他,可是他是冤枉的!相伴这么久,陛下身上什么物件他不可以拿到?还会在乎那么一枚扳指吗?轻叹了一声,对着自己的小厮说道:“你晚些时候,且去告诉凤后、贤君跟任侍君一声,打今后,无须再为我求情,由着我自生自灭也是好的,不要白白拖累了他们,倒让小人得了志。还有一事,那个莫小侍从来都是没什么头脑的人,如今却能够想到又这样的方法,实在可疑,要他们留意宫中的人,免得找了别人的道。”
“主子,这天下雪了,还有风,您有什么话,便是少说一句吧,等我们回了宫,您怎么说都行,若是呛了风,可怎么好?”
“无碍的,本宫只是想把事情说好,雪天在路上说话,听到的人不多,回了宫,却不见得有这么安全了。你是我从百炼之兵里面带进宫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妥,按照我的吩咐做事,对你对他们,都是有好处的。”
“是,主子。”小厮扶着芸贵侍接着往外面走,来的时候多的轿辇在宫门口候着,“主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的心思重,奴才是知道的,但是陛下如何对您,您心中也是有数的,万望主子不要误会陛下,白白自己生气上火啊。陛下今日的处境,旁人不知,您还会不知吗?想来陛下之前也不会一点风声都不透的,主子被感情所系,有些事情看不清楚,也是可能的,若是能够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或许,主子自个儿也能开解自己一下了。”
“还是尽快回宫吧。本宫这么一走,谁又能说不是一件好事呢?不需要跟旁人同住,又是在冷宫里面许是不会有什么人打扰了。”雪越下越大,谷悦振衣,结果拂了一身还满,索性便不去理会。
凯风当夜翻了任侍君的牌子,亲自到了双子宫,果然那人还是站在积雪中等着自己,一双兔皮靴子已经被积雪打透,那人还是撑着一直灯笼,等在双子宫门口。
凯风讲人弄进屋来,又让人打了热水过来,陪着他沐浴,将他冰凉的手脚暖和过来,任侍君抿了抿唇,对于白天的事情,虽然自己得了贵侍的话,还是想要为他说上那么一两句,“陛下。”
“怎么了,欲言又止的样子,现在暖和了?”
任侍君开了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如今虽然穿着亵衣亵裤,却跟陛下同时呆在浴桶里面,这种血脉喷张的画面,实在不应该说这种扫兴的事情,可若不利用陛下此刻对他的心疼,又该怎么为贵侍求情呢?“恩,不冷了。”任侍君思索着自己的措辞,贵侍待他不错,该是要为他争取一次的。
凯风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矛盾样子,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她的平生果然还是善良的,明明不想跟宫里的人有什么牵涉,此刻却犹豫着想给芸贵侍求情。她把踌躇的人来过来,让任平生靠在自己的身上,一边往他身上泼着水,一边说道:“平生,你可知道,为什么朕要让芸贵侍住进晗梓殿吗?”